“我有点难过,”走在和平小镇的大街上,皮克自言自语。
“难过什么?”朱天猜测道:“因为你父亲的事?还是因为刚刚听到了古丽兹的身世?”
皮克说道:“她管你要钱的那一刻,我有点难过。”
朱天嗤笑了一声:“原来,你是在心疼那一枚金币,你这个吝啬鬼。”
“看见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艰难,你不难过吗?”皮克没有理会朱天的调笑,郁闷说道:“我觉得这是我的错。”
“你这样想啊……我倒是没有这么想过,可能我一开始就知道生活很艰难吧。至于你为什么要归咎到你自己身上呢?这样不痛苦吗?皮克,你不是圣母,你不能解救所有人。”
“我们可以做出改变!”
“他们在沉沦,为什么改变的是我们?我给了她那一枚金币足够她买药买食物,剩下的就需要靠她自己摊开双手去自己赚!哦,她靠摊开双腿去赚钱可能来的更快一些,毕竟这是小夜莺的绝活本领。”
“我们可以改变世界的朱天,就从身边做起,我们可以改变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我们肯帮忙,任何人都可能变成一个好人,任何人都有可能解脱痛苦。”
“你的痛苦呢,皮克?”朱天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你自己的痛苦解脱了吗?你自己都在痛苦着,凭什么要想着解脱别人的痛苦?你又怎么能确定你做的一定是对的,人家就想痛苦,就想沉沦,就像是偷驴者,他一辈子都在和驴打交道,你认为偷驴这件事情是痛苦的,然而他却享受着偷驴的乐趣。”说着,朱天从袖子里再次取出偷驴者从镇长城堡偷出来的纸条,认真的看了一遍。
皮克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等身边路过的行人走光,他才自语道:“你在计划着什么吗,朱天?”
“当然了,靠你的脑子,我们早就挂掉了。你除了泡妞还会做什么?”
皮克无言以对,拿出来一枚金币,在嘴里没滋味地咀嚼着。
“今天必须回去把剩下的贵族手杖全部赶制出来。”朱天舔了一下嘴唇,说道,“明天去收拍卖行老板剩下的九十万金币。”
“我觉得十万金币够我们吃一辈子了,其实一天有两三枚金币我们就能吃饱。”
“呵呵……如果你再受伤怎么办?如果还有像红衣主教那样的神经病来找麻烦来怎么办?”朱天煞有其事的说,“你等死吗?嗯?你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不然,你就会被这个社会淘汰!而吃金币,是我们发现最简单的提升实力的办法!别人辛辛苦苦地练习武技,每天打拳,磨练体魄,你呢?只需吃金币就好!有这种好事你不多好好琢磨一下,天天想着吃几枚金币浑浑度日?”
皮克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你什么意思?”他说:“你不怕自己变成怪物吗?吃太多金币的话,我们变成了腐金怪那样的怪物怎么办?现在能维持现状,我已经很知足了。”
朱天摇了摇头,说道:“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方法的,你不要小看人类的潜能。与红衣主教对战的时候,我们一口气吃了几十枚金币。几乎是在瞬间,我们身体上的伤势就愈合了,不仅如此,我们还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整个身体的强度都发生了质的变化,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才是几十枚金币,如果我们一口气吃一千枚金币呢?那时候我们会强到什么程度?你难道不好奇吗?当然,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发现副作用的时候,我们大可以停下来。”
“罂粟花奶。”皮克陡然提到了一个词汇。“就如罂粟花奶一样,等你想要停下来,你却真的能停下来吗?”
“我知道你再担心我会上瘾,皮克,你简直是太小看我了?”朱天冷笑说道:“你应该知道亡灵之气,只需要吸上一点亡灵之气就会让你欲罢不能,那种强大的感觉,那种藐视万物的意识,多么让人沉醉啊!然而呢,我能控制住自己的**!亡灵之塔内有无数亡灵之气任我予取予夺,我却只取一丝,因为我能感知到自己的底线!皮克,你需要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我朱天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回了贮木场。
扬水的声音在驴棚子里响起,朱天循着声音走了进去。
踩在湿泞的稻草上,朱天来到了红衣主教的身前。
此时此刻,红衣主教全身都在颤抖着。嘴唇发白,眼神迷离。“你来了!”他颤抖着说出了几个字。“你会下地狱的!你会坠入深渊的!我诅咒你!”
听到深渊两个字的时候,朱天明显感觉到了身体产生了一种紧绷感。他知道,这是来源于皮克的反应。
皱着眉头,掀开红衣主教脚上的稻草。
朱天赫然发现,他的双脚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几个巨大的窟窿犹如虫洞一样!从远处看像是两块被风化的石头。
腐烂的味道从窟窿里散发出来。而且,毒性还在向着他的脚踝蔓延着!
“诅咒你!你这个邪恶的家伙!你把我囚禁在这里,光明之神一定会知晓!方圆百里都会因为你而被诅咒!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一切都会遭受到诅咒!整个和平小镇都会因你受到诅咒!我诅咒你在愧疚中死去!我诅咒你在绝望中死去!”本来他有着一双散发着光芒的金色瞳孔,可此时却是有点浑浊,像是两团混沌一样。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吧。
朱天蹲在他面前,等他说完。“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他问,“再给你一会儿吐露心扉的时间。”
“诅咒你……诅咒你……”刚刚他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这时候只剩下喃喃自语。“等我出去,我会亲手净化你……让你死在圣光之下……”越说他越无力。最后的音量徘徊在了呻吟和呢喃之间。
“嘿,不能睡觉啊!水桶!弗兰克!”
“我需要再去打一点,主人。”
“额算了,过来,把你的斧子给我。”
弗兰克从背后取下了双斧。
“一柄就够。”朱天起身,接过了手斧。“瓦雷努亚钢?”
“是的,主人!”
瓦雷努亚是一个地名,盛产钢铁,并在整片大陆上享誉盛名。瓦雷努亚钢也号称是最好最坚硬的钢铁。
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感觉从斧柄上传来,朱天略微掂量了一下,握在了斧柄上紧紧缠绕的黑布上。
嗯,这样就能握住了。
想不到弗兰克的斧子这么沉。朱天暗自比较了一下,心想这一柄手斧的重量要顶得上七八根桑弟木棍。
他在考虑要不要用桑迪木为弗兰克打造一把木制手斧了,用桑迪木制作出来的手斧,至少要比用瓦雷努亚钢轻上一半。
凭空划了两下,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主人,我来帮你做这件事情吧。”弗兰克沉声说道。
朱天侧头,望向了这位曾经的佣兵团长。“你认识他吗?”他问。“你就不觉得我杀的是一个好人?”
“主人是好人,所以不会杀好人。”
“你变得有幽默感了弗兰克。”朱天眯起了眼睛。随即语气一变,直视他说道:“如果我说他是一名红衣主教呢?”
瞬间,两人在此刻对视了一眼。朱天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诧异的神色。
“拿起你的手斧,弗兰克,去吧。”朱天指着红衣主教。
坐在地上的红衣主教这时候睁开了迷茫的双眼,但也只是迷惑地扫了一眼,脑袋一低,又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每隔半个时辰,弗兰克就会用冷水把他从噩梦中浇醒。
站在朱天对面的弗兰克想要开口,可强壮的胸部起伏了几下之后,他又把到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艰难地迈步,来到了红衣主教的面前。
有些缓慢地举起了手斧,就仿佛他的手斧有数千斤之沉一般。
他的眼前闪过了之前的血战,闪过了死去的众位兄弟,闪过了自己对朱天效忠宣示的画面——我,弗兰克·加里斯,来自王都的一名四级武士,森林狼佣兵团团长,向阁下效忠,我愿意成为您的部下!在我余下的生命里,我会以我的鲜血和生命来守护我今天的誓言!只是……您,愿意接受我的效忠么……
瓮!
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地鸣声,双手猛力落下,泛着瓦雷努亚钢特有光芒的手斧劈向了红衣主教!
叮!
一片金色火花在他眼前崩现,他惊诧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砍中红衣主教的头颅,而是砍中了自己另一把手斧之上!
这……他疑惑地望向身旁的朱天。“主人,”他闷声说道:“我不明白。”
朱天嘴角浮现出了一抹邪魅的笑,“我也不明白啊,我想让你砍他脚,你砍他脑袋做什么?我可从来没说过让你杀了他。”他说,“你看,他的脚已经坏死了,是吧?所以我们需要做的,是治愈他,而不是杀了他。”
“啊?”弗兰克目瞪口呆,脸上放松的神情一闪而过。
朱天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亏是四级武士,挡住你的斧子可真是费力啊。”他沉吟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给对方留了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之后,他若有深意地对着弗兰克说道:“刚刚的某一刻,你是不是怀疑你跟错人了。”
弗兰克怔了一下,朱天不等他说话,接着说:“你来到我身边,最初的本心你还记得吗?”
他当然记得,组织了一下语言。“您了解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要向您学习智慧。”他认真说道,“我从未敢忘记。”
角落里,身上黄一块蓝一块的大黑脚瞪着双驴眼睛,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嘿嘿,你记得就好。”朱天很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个头脑简单却意志非凡的汉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去吧,把你的佣兵兄弟们全都叫过来,我有任务交给他们。”
弗兰克低着头,满心复杂的离开了驴棚子。
出了贮木场之后,他看了一眼快要落下地平面的夕阳。
逐渐……他露出了一抹比夕阳更温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