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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简文二年元月,有两道檄文传遍天下。】
第一道檄文就是由东都大丞相萧烈亲自执笔的《讨萧逆檄》,使东都朝野震动,西北王萧煜自行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朝野上下关于萧氏父子两人内外互为奥援的声音就一直没有停歇过,这次《讨萧逆檄》一出,无疑是让许多人闭上了嘴巴,更不乏有人幸灾乐祸,父子两人最好是斗个两败俱伤,最后让这大好河山便宜了他人。但更多的人还是从心底里不信,认为这其实是萧氏父子二人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罢了,说不定两人就要行暗渡陈仓之策,趁机拿下江南,什么讨伐萧逆,根本就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萧氏父子其心可诛!
但在第二道檄文出世之后,即便是这些“阴谋论者”也不得不动摇起来,因为这道檄文是由“萧逆”萧煜所发,而萧煜的矛头,更是直指萧烈。
萧煜所发缴文从名字上来说还是比较客气,中规中矩的《讨萧烈檄》,可说到底还是子言父之过,在天下士子看来,已然是不客气到了极点。而且其中内容不敢说言辞如刀,但也是不留半分情面。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丞相萧烈,大逆不道,输货权门,窃盗鼎司,颠覆重器,与牧人起、孙立功并持权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及至幼主登基,烈变本加厉,产禄专政,内兼二军,外统牧、陆;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以至于豺狼之辈汹汹当道,宵小之徒横行庙堂,天无晴日,国无安宁。
后会先帝宾天,群虏寇攻。时西北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先帝使烈为顾命大臣,翊卫幼主。烈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省禁;卑侮皇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弄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大都督张清,历经三朝,享国极位。烈因缘眦睚,被以非罪;榜楚参并,杀于太庙之前,触情任忒,不顾宪纲。首辅李严,忠谏直言,义有可纳,是以圣朝含听,改容加饰。烈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国。故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烈为甚!
又烈持部曲精兵数千,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惧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烈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府,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
本王与烈虽为父子,但愿效先贤之德,大义灭亲,奉东主威灵,以清君侧宵小奸佞,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白山,陕州涉济漯;大军泛青河而角其前,西凉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票炭,有何不灭者哉?
即日西凉、河内、陕、西河、蜀、湖六州并进。州府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前后两篇檄文,分别出自萧烈和萧煜之手,可谓是文采飞扬,乃难得之文章,天下士子纷纷传抄。更有人将萧煜的小丘岭校兵称王诏书、《讨萧逆檄》、《讨萧烈檄》以及数百年前东主的《奉天北伐檄文》并称为四大檄文。
众多读书人忽然发现,那位被他们骂作让西北陆沉的萧逆,竟然不是他们想象中只知道杀人饮血的赳赳武夫,而是四大檄文中独占其二的才子,一时间在文坛之中,萧煜的名声大盛。
与此同时,文坛士林之中分为两派,一派人不相信这两篇檄文是出自萧煜之手,必然有另外人代笔。而另一派则相信有其父则有其子,萧煜本就出自书香世家,其外祖更是当年的士林执牛耳者,萧煜有此等文采并不足为奇,更有甚者称赞萧煜本有匡扶之贤才,惜乎为乱世之枭雄也。
恐怕萧煜都没有想到,因为一篇与萧烈针锋相对的檄文竟然会让他的名字再一次传遍大江南北,一时间竟是让萧煜有了“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顶尖文人气象。若不是萧煜先前的名声实在太坏,单凭这两篇檄文就可让他成为士林中的“風流人物”。
不过父子两人彻底撕破脸面,也让天下人开了眼界,当老子的说儿子不忠不孝,罔顾朝廷,当儿子的反过头来就说老子把持朝政,意图篡位。江南一位大儒就此事讥讽萧氏父子,“父不慈,子不孝,萧氏一门果真都是王八蛋。”
北地一位硕儒则在私下里对好友道:“这天下之争,归根究底还是父子之争,兄弟之争,一家一姓之争。”
家天下。
——
东都,大丞相府。
萧烈将手中的檄文放下,问道;“立功兄,这檄文你可看过?”
站在萧烈面前的孙立功点头道:“已经看过了,西北王的文采不错。”
孙立功犹豫了一下,道:“不过西北王言辞不留余地,难免对丞相名望不利。”
萧烈看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不以为意道:“我们父子二人哪里还有名望二字可言。若论名望,我等五人之中,以最不识时务的秦政名望最高,可惜他已经一败涂地,其次是江南陆谦,再次是东北牧人起,最后才是我和萧煜。若以实力而论,则要颠倒过来,秦政最弱,萧煜最强,可惜萧煜锋芒太露,成为众矢之的,也怪不得我不留情面。”
孙立功默然不语。
萧烈挥了挥手道:“告诉牧人起,我该做的都做了,怎么打西北,就是他的事情了。”
“诺。”孙立功沉声应下。
就在坐而论道的士子们还在为该如何评价萧煜争吵不休的时候,西北已经起狼烟。
陕中行营,闽行行辕所在。
此时的闽行全身披甲,手扶腰间佩刀,环视一周帐中诸将,沉声道:“本督已经接到西北王的均旨,陕州事关蜀州和湖州大军之退路,若是陕州有失,则蜀州、湖州之军尽成孤师,故而陕州绝不能有半分差池,我军当死守陕州!”
帐内众将纷纷单膝跪地,轰然应诺道:”请都督训令!“
闽行将头盔托举在自己的胸前,平静道:“我闽行自从进入西北军,跟随大都督南征北战已有十五载,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到今日从一品的左都督,这已经是我在西北的第十六个年头。虽然我不是生在西北,但我已经与西北人别无二样。”
闽行将头盔戴到自己的头上,沉声道:此时“查莽的大军已经距离我军不足百里,说起查莽大家想必也不会陌生,北都左都督,而且东都大都督秦政便是败在他的手中,他想要借大胜秦权之威一股气打进西北去,我闽行绝不答应。传我军令,召集所有骑兵先行,步卒跟在后面徐徐跟进,这一次,本督要战于西北之外。”
说罢,闽行抽出佩刀,当先走出大帐。
简文二年正月,中都左都督闽行欲与北都左都督查莽决战于陕州。
查莽却是攻其不备,绕过闽行,突袭兵力空虚的陕中行营。
留守行营的布政使李宸死于乱军之中。
陕中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