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郡王福晋受到自家丈夫的叮嘱,不敢怠慢,按品大妆,准备进宫递牌子朝见,婉贞听说了这几日慈禧太后心绪不佳,除了几个后宫的姐妹之外,不见任何人,醇王福晋怕自己也碰钉子,于是又套了马车到劈材胡同,请了母亲富察氏出来一同进宫,果然,无比顺利的进了储秀宫。
醇王福晋进了太后起居的后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慈禧太后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慈禧太后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蜡黄,眼睛下面一大堆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气色不好,身上的明黄色旗装更映衬着脸色寡淡,醇王福晋来不及行礼就红了眼,富察氏见了更是心疼不已,跪了下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臣妾埃”
唐五福连忙把富察氏扶了起来,“国太太,”这是对富察氏的尊称,唐五福在富察氏的耳边悄悄的说道:“太后这几日都没睡好。”
醇王福晋十分焦急,“叫太医了吗?”
唐五福看了慈禧一眼,“主子娘娘不让叫。”
“这怎么还不叫?”富察氏一叠声的叫太监去宣召太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靠近太后摸了摸太后的手,“哎哟,我的天老爷,怎么会热起来了?”
慈禧太后勉强笑道,“不能叫,”说完看了醇王福晋一眼,醇王福晋心里透亮,拉住了富察氏,两个人一起,让宫女们进来,伺候着太后梳洗了,又勒上了一个抹额,太后这才觉得身子好了些,“无非是这些日子没睡好,没什么大碍,清清静静饿上几顿就是了,额娘大惊小怪的。”
富察氏听到慈禧太后安慰自己,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睛,不敢在太后跟前落泪,就连忙用手绢拭了拭眼角,“原本以为娘娘入了宫,生下了万岁爷,又正位中宫,家里头都以你为骄傲,梅儿靠着你嫁了七王爷,想来是一家子满门荣耀都来自娘娘您,可没过几年,”富察氏虽然忍着,不愿意让慈禧更伤心,可眼中的泪水却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先帝爷驾崩的时候,你还没到三十岁,就成了太后,那时候我就哭了好几日,倒不是为了先帝爷,大半都是为了娘娘你,我成日里想着,虽然这如今是太后,膝下有着万岁爷,到底也是孤家寡人,外头瞧着光鲜,内里的苦,我虽然不能知道,到底也是猜到几分的。何况那时候还有肃顺一起子小人作祟,叫我担惊受怕的。现在可好了,娘娘这么几年辛苦下来,为的是大清朝的江山,如今万岁爷长大啦,外头也都说是太平盛世,海清河晏的,”富察氏显然是知道了前几日的事儿,劝着慈禧,“娘娘就好好休养罢了,咱们母女这几年见得不太多,素日里也就是年下节礼见上一面,若是娘娘空下来,也能多处段日子。”
醇王福晋性子温柔,待人和蔼可亲,虽然是指婚,可夫妻两人琴瑟和谐,倒是亲贵之中的一段佳话,她不似慈禧太后爽朗外向,温言好声劝了几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劝太后保重身体。
慈禧太后点点头,“额娘说的是,额娘如今也年纪大了,女儿没多少时间侍奉额娘跟前,接下去就可不能耽误了。”这会子说了些话,宫女们奉上了茶水糕点,太后看着奶油炸糕倒是香甜,捡起来吃了几块,唐五福又来报:“高王两位大人到了。”
慈禧太后用手绢擦了擦嘴,扔在了炕桌上,“叫他们在外头候着。”转过脸,对着富察氏和醇王福晋说道,“额娘,梅儿,你们两个陪着我用了晚膳再出去吧。”
醇王福晋站起来答应了,等到慈禧太后出去,这才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富察氏有些疑惑不解,“梅儿,你说太后的身子不大好,怎么不肯宣太医埃”
醇王福晋看左右无人,宫女们都在暖阁外头伺候着,走到富察氏跟前,凑着富察氏的耳朵悄悄的说道,“这养心殿发生的事儿,外头都说是万岁爷的不是,若是如今知道了太后的身子不痛快,岂不是说万岁爷不孝顺,气的皇太后不好?”醇王福晋叹道,“到底是亲母子,太后是真疼万岁爷啊,为万岁爷着想。”
醇王福晋未免有些感怀自身,她与醇郡王结婚多年,生了几个孩子都没站住,醇王府虽然有几个孩子,都是侧福晋或侍妾所出,富察氏知道醇王福晋心里的苦楚,别人看来天家富贵,哪里还有不如意的事儿,其实各人都有各人的不自在,富察氏拉住了醇王福晋的手,拍了拍醇王福晋的手背,“我的儿,你别着急,这好事儿在后头,咱们太后娘娘不是也入宫多年,这才生下万岁爷吗?咱们的世子爷呀,还没出来呢,等时候到了,想必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呢。”
。。。
到了储秀宫的正殿,两个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慈禧太后坐在宝座上,等到两个人跪下行礼,站起来之后,淡淡的开口:“外面怎么样了?”
高心夔回道,“已经有不少折子上奏弹劾李鸿藻等人,也有弹劾恭亲王的,弹劾皇上的,也不在少数。”
太后半闭着眼,“你们以为,我该不该撤帘子归政与皇帝。”
王恺运说道:“回太后的话,微臣以为,太后不应该撤帘子。”
“哦?”太后挑眉,“这是为何?”
“古语有云,人亡政息,洋务大政推行多年,如今正是攻坚克难的时候,”这话听起来和后世的八股文差不多的问道,“新的学堂刚刚推行下去,科举选出来的洋务官员才走到中层官员的位置,十二镇军才得胜归来,正是大换血的时候,南洋水师又准备筹建,南洋水师学堂还未开馆,其余交通、通商、工厂、矿产等事宜都需要鼎革除旧推陈出新,这时候,若是皇帝亲政……怕是难以预料。”王恺运悠悠说道,“万岁爷虽然是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可万岁爷是宋神宗皇帝还是哲宗皇帝,这可还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