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僧格林沁大营。
僧格林沁和瑞麟、胜保商议了一番战事,各自分兵布置,九月初一,在大沽口的探子来报,说是洋人的后援部队已经源源不断涌进天津,三个人商议一番,定下了对阵方案,瑞麟虽然已经离去,闭目养神的僧格林沁眼角还是微微跳动,他想起了刚才瑞麟的几句话,“僧王!这通州守不守得住,京里是半点不在乎的,他们想的是早上起来能不能在墙头瞧见洋鬼子的黄头发绿眼睛!若不能抵挡住洋人的攻势,怕是通州安然无恙,咱们坐困城中也是无用功1
一时间僧格林沁脑海里一片混乱,想起了以前幼年时在科尔沁放羊的悲惨场面,靠着自己好狠不认输,打败了几个牧童,夺了几块肥美的草地放牧,后来年纪大了些,学了一身摔跤的技艺,马术也是甚为了得,曾经在放牧的时候亲手撕了几只前来叼羊的恶狼,在科尔沁草原得了个少年英雄的美名,因此被自己的堂叔父看中,选为嗣子,承袭他的爵位,此后再一步步从科尔沁到了京城,再进入了道光皇帝的视线,担任亲卫,这么一步步下来,到了亲王的位置,还是世袭罔替的亲王,除了皇帝的青眼有加,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名声,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到了这个位置,可眼下,这些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僧格林沁心乱如麻,耳边响起了脚步声,睁眼一看,原来是儿子,如今是科尔沁辅国公的伯彦讷谟牯走进了帅帐,“父王,”伯彦讷谟牯对着端坐在帅案后的僧格林沁说道,“洋人们已经在天津增兵了?”
僧格林沁点点头,“京中倒是觉得不是洋人想发兵,只不过是色厉内荏,想吓唬吓唬咱们,”僧格林沁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真是天真1
“那说不得只能做过一场了,”将门虎子,伯彦讷谟牯对着沙场是毫不畏惧,“到底看看咱们的将士比不比得过洋人1
“父王,唐叔叔所部怎么出了大营这么多天都未回来?不会是遇到洋人出了什么意外吧?”
“不是,是我叫他们撤到北边去了,另有他用。”
“什么?”伯彦讷谟牯大吃一惊,“唐叔叔所部乃是我们蒙古八旗里难得的劲旅,又在南边打过长毛,如今大战在即,咱们的兵力多上一分是一分,父王你怎么还分兵?如今那里还有通州这重要的地儿1
僧格林沁摇摇头,“老大,你看看咱们蒙古骑兵能赢洋人吗?”
伯彦讷谟牯微微语塞,随即说道:“单单靠着咱们骑兵自然是赢不了,不过不是有大学士和胜保大人的步兵,火枪兵吗?自然还有一战之力1
僧格林沁神色平静,“就靠他们那些?不被他们拖后腿就罢了,咱们从京城一路杀到安徽的,到底是练了出来,不怕死些,胜保的兵在山东平过白莲教,也算是劲旅,可瑞麟这些马步官兵,不过是在京里混吃等死的废物,到时候帮不了咱们,咱们怕还要被连累1
“因此,我把马步官兵放在后头,咱们顶在正面,叫胜保所部放在两翼包抄,这或许咱们还有一战之力,”僧格林沁站了起来,“唐布拉吉的骑兵我另有大用,咱们如今就这样,三万大军,若是敌不过几千的洋鬼子,我僧格林沁也不配再领什么大军,带什么兵了1
僧格林沁吩咐伯彦讷谟牯,“老大,你下去,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士气提起来,别在天津吃了败仗,就一副孬样!连草原上能蹬鹰的兔子还不如1
伯彦讷谟牯领命转生而去,只留下僧格林沁一个人呆在帅帐之中,帐外起了风,乌云密布,原本点了死气风灯照明的帐内更是昏暗了起来,僧格林沁的脸阴晴不定,嘴里喃喃自语,“武云迪,我派了唐布拉吉给你,让你来排兵布阵,若是本王这里不幸战败,皇后的法子能得当,就算我输了,只要你能赢,只要你能赢,只要,我怎么又会怕丢掉这区区虚名?”
窗外的雷声轰的一声,僧格林沁低沉的自语淹没在雷鸣之中。
…..
杏贞把包裹盖了起来,点点头,“安茜你的手艺好的很,叫园子里、宫里的宫女嬷嬷都拿去做,照着你的样式来,也不用针脚密,里面的东西兜得住就尽够了,多多益善,告诉她们,将来做好了,本宫有重赏。”
小朱子进来正殿,对着正和安茜说话的杏贞禀告道:“娘娘,云嫔娘娘来了。”
云嫔武佳氏进来行礼,“娘娘,臣妾的弟弟回来了,”云嫔瞧着殿内没有外人,“好叫娘娘知晓,僧王派了察哈尔骑兵让武云迪带回来了1
杏贞刷的站了起来,“可是真的?”
“不错,眼下就在东郊,未得旨意不敢入京,就在京外候着,”云嫔说完了消息,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臣妾有些担心,皇上毕竟未下旨......”
“无妨的,”杏贞从兴奋之中醒了出来,看见云嫔担忧的样子,连忙开口解释,“本宫只不过是以防万一,就防着僧王在通州不顺当,妹妹你放心,”杏贞拍了拍云嫔的手,“本宫是皇上的妻子,是中国的皇后,外头的事儿咱们也该关心,且不说别的,如今江南苏杭的织造咱们还能得好的?不过是些历年存下的,这些年杭州运不过来,江宁的自然不必说了,五六年都没了,这苏州也不在咱们手里,就说为了衣服首饰头面,这些事儿咱们也该关心的,况且,你兄弟叫嚷着要上战场,这刚刚把帆儿配给他,什么天大的事儿,总要先完婚1云嫔点头,“这拿着健锐营,和察哈尔骑兵给他折腾,先不急着上战场,先放着,僧王大胜自然就是无需挂心了1
云嫔叹服,原本有些担心皇后怕调动军队做些不守本分的事儿,连累自己和武家,如今都已经打消念头,“娘娘说的极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弟弟,总是全副心思在他身上,多虑了一番,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妹妹何须客气,”杏贞摆手,“察哈尔的骑兵眼下在哪里?”
云嫔低低得说了一个地名儿,边上的安茜听得不分明,而皇后明显是听清楚了,只见皇后的眼睛猛地睁圆圆的,眼中似乎射出了火焰。
“八里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