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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几位大臣都已退下,德庆帝只留下了薛破夜在御书房内,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相互之间只有那尊龙案,屋子里一时非常的安静,气氛有些僵硬。
“上茶来!”德庆帝终于打破了宁静。
太监很快奉上茶来,薛破夜接过香茶,谢过恩,依旧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朕的身份?”德庆帝凝视薛破夜,带着一丝微笑道:“你的智慧,朕一直很欣赏,朕相信,以你的智慧,我的身份在你的眼里本不是秘密。”
薛破夜起身恭敬道:“圣上龙身隠于云层,微臣眼拙,胆子也小,不敢猜!”
“哈哈……!”德庆帝大笑起来,摆手道:“坐下坐下,这里只有你我,朕有话要对你说,所以不必太过拘礼。”
薛破夜谢恩坐下,德庆帝挥手示意服侍太监退下,太监们退下后,关紧了御书房的金漆大门。
德庆帝微一沉吟,道:“你来京都不到三个月,但是你目前享受到的皇恩,甚至已经过他人三十年,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薛破夜点头道:“微臣明白,微臣也知道,这全都是圣上的恩赐。”
“从你踏入京都城门的时候,朕就有心提拔你,要你掌握一些权利。”德庆帝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地道:“朕那时还在考虑用什么方法给你权力,毕竟朝堂复杂,有时候朕还是要想想群臣的感受。幸好,我的乖儿子,我的四皇子,他出于某种原因,举荐了你,朕也就允了。”
“微臣感激不尽!”薛破夜恭声道,他心里其实早就明白,羽林营是皇帝陛下的亲信部队,绝不可能因为符皇子一句话,自己就能成为羽林营的副总卫,归结到底,乃是皇帝陛下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这个位置,只有皇帝陛下能够赐予。
“朕一直在给你权力,朕也保证,以后还会给你更多的权力!”德庆帝一字一句,甚至有些阴寒地道:“但是朕要你保证,我赐予你的权力,你都要牢牢抓紧,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不要成为他人的傀儡,朕警告你,只要朕给予你的权力你不能牢牢把握,不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而被他人所控制,那么也就是你失去所有权力的时候,甚至是……!”德庆帝脸色严厉无比,眼中寒光暴起:“活下去的权力!”
薛破夜虽然胆子极大,但是此时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德庆帝如此厚待,薛破夜自己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他现在都不明白,为何德庆帝会如此眷顾自己,会如此地向自己坦白心中所想。
这就是幸,还是不幸?
或许很多年后,才有准确的答案!
“圣上恩德,微臣没齿难忘。”薛破夜郑重道:“圣上金言,微臣都会铭记心中。”
德庆帝微微点头,又是一阵咳嗽,擦拭嘴角后,才低声道:“你记着就好,你也要记着朕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好好保护你身边的人。”
德庆帝这话一说完,薛破夜立刻想到了小石头,他隐约明白,德庆帝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好好保护小石头而已。
“小石头和圣上有何关系?圣上为何如此关心他?”薛破夜心中暗暗寻思:“若说保护,为何让我来保护小石头,皇帝陛下难道不能保护他?圣上在忌惮什么?”
薛破夜是聪慧之人,中间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他更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这些问题德庆帝如果不说,自己也不能问。
德庆帝忽然取过朱笔,在御纸上写着什么,口中却在问:“这次向商人们筹集银子,你有什么打算?”
薛破夜一愣,但迅即道:“一切谨遵圣上吩咐。”
德庆帝写好字,微一沉吟,道:“去一趟江南,江南杭州是你的故乡,你对那里很是熟悉,而江南又是我大楚国繁华之地,商人的银子多,你去募捐。”
薛破夜一怔,失声道:“去杭州?”
德庆帝抬头凝视着薛破夜,似笑非笑地道:“你在杭州不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吗?怎么,不想回去看看?”
薛破夜心中一跳,微微皱眉,缓缓道:“圣上,这次募捐,是户部官员的事儿,我份属羽林,与户部没有干系,若是前往江南募捐,说不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户部的官员恐怕要怪微臣多事了。”
德庆帝拿起写好的纸张,轻轻抖了抖,凝视着上面的字迹,缓缓道:“你是怕户部的人议论?”
薛破夜隐隐见到纸上写着三四个字,只是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听德庆帝问话,只能道:“是的,我是在担心户部的人议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若是插手,这……这总不大好!”
“不在其位?”德庆地笑了起来,然后将纸张正面朝着薛破夜,缓缓道:“那朕就让你身在其位!”
薛破夜皱眉望着那张纸,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草字,字迹刚劲有力,形神俱佳,乃是“户部侍郎”四字。
薛破夜微一沉默,很快就明白了德庆帝的意思,立刻跪下道:“微臣……微臣不敢!”
德庆帝淡淡地道:“有何不敢?”
“圣上!”薛破夜禀道:“微臣能有今日殊荣,一者羽林副总卫,二者大楚子爵,这两项殊荣俱是皇恩浩荡赐下的,即使如此,微臣恐怕已招了无数人的嫉恨,此等殊荣,微臣虽不明事,但也知道是百年难有的事情。若圣上再封为臣以户部侍郎的头衔,一来与大楚升迁职位的规矩不符,再一个……嘿嘿,微臣恐怕过不了多久便身异处了。”
“身异处?”
“是的。”薛破夜苦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微臣虽算不得良木,但是圣恩眷顾,总有些人不甘心的。微臣麻烦不说,恐怕圣上也要每日接到无数的弹劾折子了。”
德庆帝忽然冷笑起来,甚至出冰冷的笑声,缓缓道:“薛破夜,为了你自身的安危,就敢弃朕的皇命而不顾吗?我和你说过,我会给你权力,你的任务就是抓紧这些权力,至于其他的事情,朕来处理!”
这大楚的官阶晋升,那是有严格的规则,破坏了规则,很多朝臣自然不服,更何况薛破夜几个月前还是区区一布衣,到了如今,却是要集羽林营副总卫,大楚子爵以及户部侍郎为一身。
这三个官爵,有文有武,还有人人梦寐以求的大楚子爵这样的贵族身份,而文武之中,却是最为主要的京都羽林指挥权和大楚银钱参予权,可说是富贵无比了,也是重要的很。
也正是如此,薛破夜心中感觉忐忑不安,一来是担心朝臣们的嫉恨,对自己日后的前途大大不利,最为主要的是,德庆帝如此隆恩,那后面究竟有多大的阴谋?自己这枚棋子,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前途未知,在京都,本就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前途是曲折荆棘还是飞黄腾达。
薛破夜看着德庆帝那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时至今日,皇帝既然如此表态,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拜谢道:“微臣谢恩!”
德庆帝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户部的事儿,如今也就是你的事儿,王德昭这个人,谨慎却胆弱,应该能成为你的好搭档。”
薛破夜只能点头。
“京都这边的事儿你先处理一下,这几日就启程前往江南。”德庆帝慢悠悠地道:“这一次一定要给朕办的漂漂亮亮的,你新官上任,朝臣免不了说三道四,你正好趁这次机会,做些事情堵住他们的嘴。”
薛破夜这才明白,前往江南,只是德庆帝的一招棋,不过是让自己在户部的位置稳固下来,让朝臣们的口风紧一些。
如此说来,此次前往江南募捐,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至于子爵府,你也看到了,这朝中一时拨不出银子,等过阵子再让工部为你建造。”德庆帝看起来已经相当疲倦。
大楚的制度,一旦封爵,既有皇室赐予的府邸。
薛破夜又是谢过,见德庆帝面显倦容,忙道:“圣上保重龙体,微臣告退。”
德庆帝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顿了顿,忽然道:“薛破夜,朕更喜欢你张扬的样子!”
薛破夜一愣,忽然哈哈一笑,道:“臣日后就尽量张扬一些。”在德庆帝的笑声中,薛破夜缓缓退了下去,离开了御书房。
户部空库竟然有人潜入,这是失颜面的事儿,所以滕熙丰很快又加重了兵力。
根据当时的情景,几名青莲妖人是要找寻东西,所以羽林卫们在户部银库的专业人员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在银库上下摸索,想找出青莲妖人所要寻找的东西,可惜上百人一寸一寸地搜索,根本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无奈之下,羽林营只得死守空库。
刑部却是已经派人前往西北调查公孙城的消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刑部的暗探和京都府的紫衣,京都城一时风声鹤唳,老百姓们都将嘴巴闭的严严实实,担心一句话说错,引来性命之灾。
如今朝堂的人都知道,殷皇子是彻底地倒了,和殷皇子哪怕有一丝牵连的人,都竭力洗脱与殷皇子的关系,在很多人的眼中,刘子殷已算不得是皇子,不过是即将要配到云州的庶人而已。
昔日殷皇子门庭若市,食客数百,但是时至今日,已是门庭冷落清,除了一小部分死忠外,该离开的早已走了个干净。
殷皇子自然无心去理会那些事儿,私下去找外公曹慕言,却被拒之门外。
老人家明白,皇帝这次的驱逐,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当殿起意,而是计划许久的,无论是谁去劝说,那都是徒劳无功。
殷皇子最后终于是失望了。
能够在皇帝身边说上话的,无非几人而已,丞相曹慕言,皇太后,皇后以及长公主。
除了曹慕言,其他几人当然不会为他说话,即使自己的母亲宜贵妃,在皇帝面前肯定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天寒地冻,雪停了,甚至天幕露出一丝淡淡的阳光,积雪开始融化,但是这种融化只是漫长冬日的一个小小插曲,很快就会有心的大雪飞扬下来。
只是融雪时,这天地间更是寒冷,手臂粗细的冰棍吊在屋檐下,阳光照耀,晶莹闪烁,却是美丽的很。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在道路上,看起来寂寥萧索,车夫戴着斗笠,挥着马鞭。
马车转过几条街,缓缓在一座院落前停下,这是“薛园”,薛破夜的宅子,说得更明白一些,是殷皇子送给薛破夜的宅子。
马车停在院前的大树下,大树树干粗大无比,只是光秃秃的没有一颗树叶,那参差的树枝就像凌乱的世间百态,纷纷往上冲。
“去!”车厢里传出一声疲倦之极的声音,斗笠人立刻走向了“薛园”。
薛破夜此时正在屋里和小石头研究《销魂册》。
他已经去过户部报道,登案在册,户部尚书王德昭倒是热情无比,虽说王德昭在户部许多年,但毕竟都是新官上任,二人很有亲切感,最主要的是,如今朝廷上下都知道,这位布衣出身的薛石头,不知什么原因,很得皇帝陛下的宠爱,所以即使很多人心中不服,但是在面子上,却做到了一个部属该做到的谦恭。
户部是银钱之所,所以王德昭新官上任,点卯群官,少不得说些场面上的话,话说的隐晦,意思大家却都明白,那是要各官注意操守,不要行那坐监自盗的事儿,毕竟身在银钱之所,胡乱起了心思,很有可能就做出一些贪污的事情。
薛破夜先前还只是明白“户部”这个概念,并不清楚户部里面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构,等到在户部报道过后,终是对这六部之一的关键部门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俸饷之差。
户部又有四属,分别是户部,度之,金部和仓部,每部设巡官二人,又设有主事不等,户部有四名主事,度之两名,金部三人,仓部亦是三人,之下更有大小官吏近上百人。
户部自是管理天下臣民户籍民生,更有土地之责。度之,管理全国的财赋统计已经银钱物资调配。金部自是银钱赋税一块,而仓部,那就管理国家的谷麦之政了。
大小官吏听着王德昭冗长而严厉的上任讲话,等王德昭说完,新任户部侍郎总是要说几句的。
薛破夜并没有太多的话,在不少官吏自骨子里的不服中,镇定自若,说着一些套话,之后陪同王德昭巡点一番,也就作罢。
虽说户部前任尚书陈尚庭自杀,殷皇子欲被驱逐,整个户部看似群龙无,即使新官上任,也有经验不足的毛病,但是户部之前的事儿,向来都是王德昭在处理,所以办事能力毋庸置疑。
银库失窃,尚书自杀,王德昭一直以来也是心惊胆战,夙夜忧叹,实在料不到皇帝陛下竟然升任他为户部尚书,所以他倒是存了好好大干一番的心思,无论如何,也不能愧对皇帝陛下这番恩德。
当日王德昭就将前往各府州向商人募捐的事儿在户部议了。
这事儿是户部侍郎薛破夜提议,皇帝陛下肯,王德昭亲自操办,下面的官吏即使感觉颇有不妥,但是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当即挑选精干官吏,打着户部的旗号,以皇帝陛下为后盾,便开始奔赴给地筹银了。
薛破夜歇了一日,去了风火营,将军务交由三大都尉共同管理,又拜过总卫滕熙丰,这便张罗着前往江南,这一站,自然是要去杭州了。
本来进京时,是要处理桃花童和菊花童的事情,阴差阳错,却混到了朝堂之间,深得皇恩宠爱,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
菊花童自不必说,已知是在殷皇子座下,至于有什么计划,自己一时还不大了解,但好在军师华闲在京都,事儿变得反而简单许多。桃花童那边,军师华闲已经接手过去,倒是用不得操劳了。
薛破夜如今担心的无非两点,一是那夜在空银误杀青莲照的兄弟,这事儿回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青莲照现,一旦现,又该如何解释?再有一个,就是身上的“碧油惊”之毒了。
身上虽然还有九粒大元丹,可是这个根子得想办法清除掉。
薛破夜本想让明虚配出解药,明虚医术精湛,或能配出解药,只是明虚身为青莲照的会众,让他破解军师的毒药,也不知道敢不敢做?
这事儿一时倒也不急,所以薛破夜也没急着说出来。
返回杭州,薛破夜本想独自前去,但是绿娘子却是强烈要求同回,而小石头更是一得到消息,就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妥当,无奈之下,薛破夜只得答应让二人同往,明虚却是留了下来。
好在此行要办的事儿,薛破夜心中早有计较,此行在薛破夜看来,最重要的却是回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的故乡,去看看月竹,小灵仙,孩子们,还有自己飞展的企业。
当然,萧素贞绝对是薛破夜最想见到的人。
那繁华热闹的江南,那人美水甜的杭州……!
《销魂册》三页至今还无头绪,两人都是恼的只抓头,同时更是好奇无比,这三页记载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奇门武功呢?
不过并没有研究多久,敲门声就想起,薛破夜让小石头收好《销魂册》,开门之后,却是见到了胡总管笑眯眯地等候在外面。
胡总管本是殷皇子的人,本是要监视薛破夜行踪的钉子,只是后来薛破夜身边总有羽林卫护在屋子四周,而且薛破夜和绿娘子又都是警觉性极高的人物,这老人家倒是什么也没得到。
如今殷皇子倒台,胡总管自然要重找靠山,思量再三,感觉还是向薛破夜尽忠才是最好的选择。
谁让薛大人最近很红呢!
“大人!”胡总管一张脸笑得向橘子花一样:“有人拜访!”
薛破夜很快就见到了斗笠人,那是马车的车夫,薛破夜只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斗笠人是段克嶂!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段克嶂见到薛破夜过来,转身就走,而薛破夜止住欲要跟上的羽林卫,紧跟其后。
段克嶂如今在明面是殷皇子的人,他为何要来见自己?
出了薛园,薛破夜就看到了那辆很普通的马车,静静地停在大树旁边,萧索而寂寥。
“上车!”段克嶂淡淡地道,然后就盘坐在车辕上,双手拢在袖子里,斗笠盖着面孔,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车夫。
薛破夜凝视着车厢,他忽然知道是谁要找自己了。
这个时候,殷皇子忽然来找自己,意欲何为?薛破夜脑海中直转,这是该不该上车呢?
“薛大人不会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子殷?”车厢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不是殷皇子又是谁,只是声音里满是疲态,似乎很无力。
薛破夜心中苦笑,飞身钻进了车厢内,微笑道:“殿下说哪里话,下官见过二殿下!”
一阵寒风吹过,天地苍凉!<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