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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马车停在了雒阳城门前,驾车的奴仆下了车,与守卫城门的士卒看了什么,言语了一声,士卒们便没有再敢阻挡了,连忙让出路来,表现得格外恭敬,而在另一旁等待着士卒盘查的大族们,却是有些疑惑,这里可是雒阳城,在这里,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士卒们如此轻易的放行啊。
莫不是天子微服私访??
他们心里猜测着,可是这马车,只是一辆破旧的小马车,前后也没有护卫跟随,只有一个老奴驾着马,而那奴仆看起来,一脸胡须,也不像是皇宫里的黄门,要知道,就在两天前,陈留王之子在城门被盘查,被搜出强弩来,他不从士卒,在城门前大吵大闹,结果就被后续赶来的袁尚掐着脖颈拖走了。
这马车上究竟是何人,才能让雒阳守门士卒都如此客气呢?
众人好奇却又不敢询问,他们不想招惹上什么麻烦,只能目送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进入雒阳城内,马车很是破旧,驾车的奴仆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棉衣,包裹着全身,车辆没有任何停留,一路赶去,却是来到了位居城北,靠近皇宫的一辉煌群殿门前,这里来往的人并不少,马车停下,一位老者住着拐杖,在奴仆的扶持下,缓缓下了马车。
老者看起来身形有些佝偻,有些老态龙钟,整张脸都是皱巴巴的,就连眉毛也是灰白的,他站在群殿之前,抬起头,看着这里的情况,他望了许久,方才住着拐杖,朝着群殿走去,刚刚走到了门口,立刻有士卒挡在了他的面前,看着老者的年纪,士卒也不敢无礼,恭敬的说道:“老丈,这里不许他人进入的。”
老者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士卒,说道:“我是中书令邢颙”,士卒一愣,只是思索了片刻,他大吃一惊,惊讶的叫道:“邢公???”,邢子昂笑着点了点头,士卒有些紧张,德行堂堂邢子昂啊,这位可是跟随过孝康皇帝的老臣,建宁十二贤之中,此人是唯一活着的。
士卒看着面前的邢公,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的说道:“邢公见谅,我我我不知也,容我去禀告一声,可好??”,邢子昂点了点头,他身边的奴仆也是安静的站在他的身边,邢子昂是个品德上佳的贤士,而他的近亲大多也沾染了他的秉性,温和而又谦逊。
等待了片刻,就看到一位小吏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朝着邢公大拜,便让出了道路,按理来说,这里乃是忠烈堂,只有天子想要祭拜的时候,才能开启,或者就是一些老臣,如原先的蔡邕,卢植他们前来拜见的时候,官吏们就不会阻拦,这算是天子对老臣们所给与的特权之一罢。
邢公,无疑是最有资格进去的。
邢子昂住着拐杖,一步一步的爬上台阶,走进了这辉煌的大殿,大殿两旁竖着两个巨大的雕像,一个北军士卒打扮,另一个则是南军士卒的打扮,与传统的石雕不同,这几个雕像做的极为细致,那两个士卒都是孔武有力,看起来浑身的腱子肉都几乎要炸开了,明显不同的雕塑风格,让邢子昂都有些震惊。
一旁的官吏低声说道:“这是几个外来的大匠所制作的,他们如今都入了将作府孝宪皇帝很是喜爱,便放在门前,镇守忠烈”,邢子昂抿了抿,想要说什么,可是想起那位胡思乱想的天子也已不在,他才没有开口,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了大殿里,便是看到了两旁的雕像。
好在那位天马行空的天子没有用外域的方法来雕塑这些邢子昂的故交,传统古朴的雕塑立在两旁,虽没有那么细致,只是拱手站立着的文臣模样,可邢子昂看着却是顺眼了许多,在雕塑之下,还立着石碑,令邢子昂有些疑惑的是,大殿似乎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各设一殿。
看着周围新造的那些殿宇,邢子昂明白了天子的想法。
这一殿,乃是忠烈堂建宁殿,而另一边,则是熹平殿,新造的那个,看来是延康殿了。
拐杖敲击在玉石上的声音很是响彻,随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敲击声,邢子昂一步一步走过这些雕塑,他看着周围的这些臣子们,不由得笑了起来,没有任何的伤感,也没有缅怀,他就好似看到了自己的老友那般,他笑着,停下来,伸出手,抚摸着面前的雕塑,“伯喈啊,你也来了啊,好啊,我还担心你会去熹平殿呢!”
“看来,还是舍不得这些老友啊太好了”
“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你也勿要怪我,等些时日,我去陪你,如何啊?”
邢子昂伸出头,认真的听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他又继续走了起来,每到一个雕塑前,他都要停下来,否则,他必须要站稳了,才能伸出手去抚摸。
“周阳你还好麽?好家伙,你孙子都统领起绣衣使者来了”
“崔公?你竟也在??哈哈哈,好极了,有没有新作的诗赋啊?与我说说啊?”
“王公啊,新政办起来了,曹嵩家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麽?他正在操办呢”
“张公勿急,没有需要砍头的敌人啦!”
“段公南军现在的战斗力已经超过北军很多了”
“咳咳,张公,你别生气,北军也不弱的。”
“阳公,新州与贺州都挺好,你不要再问了”
“闻人公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带些钱”
“何师”,邢子昂看着最前列的雕塑,呆愣了许久,却也没能说出话来,站立了许久,他方才恭恭敬敬的朝着何休行了一礼,走到了正中央的建宁石碑前,他有些疲乏了,靠着石碑,坐了下来,气喘吁吁的,石碑上刻着孝康皇帝一生的功绩,这都是下方这些群臣所缔造出来的。
“少君侯宁州驰道,我建好了还差西州和交州的臣老矣,不知还能否造完不过,少君侯放心,臣活一日,就会为此事忙碌一日哪怕死,也要死在道路之中,绝不会是在床榻之上答应少君侯的,臣定然会完成的”、
远处的奴仆,看着邢子昂靠着石碑坐着,自言自语,就好似有人在与他聊天,时不时大笑,顿时就有些毛骨悚然,看着周围,他恭恭敬敬的大拜,“若有打扰,恕罪,恕罪”,正念叨着,他看到邢子昂朝着他挥了挥手,叫道:“扶我一把,我有些站不起身!!”
奴仆扶着他,邢子昂站起身来。
“家主啊,要去见陛下麽?”
“来都来了,熹平殿那边的好友,我也得去拜访一下啊”,听到他的言语,奴仆方才带着他,赶去了熹平殿,熹平殿的规模,与建宁殿相差不多,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臣子雕塑并不多,这倒不是说熹平年间的名臣不多,只是熹平年间的名臣,似乎大多都被安葬到了建宁殿,这是他们的遗言。
熹平殿里,邢子昂放眼看去,也是一排的雕塑,他也是一一问候。
有皇甫公。
有郑公。
有卢公。
有董公。
有袁术那小子。
还有话痨刘公。
当邢子昂颤颤巍巍的走出这里的时候,殿门不知何时已经满是士卒在把守了,在最前方,一位年轻人笔直的站立着,面带微笑,邢子昂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有认出他来,刘熙上前,朝着邢子昂一拜,说道:“晚辈刘熙拜见邢耶耶。”,听到这个名字,邢子昂方才反应过来。
“不敢让陛下如此!”,他说着,就要附身向天子行礼,刘熙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邢耶耶莫要如此,您是三朝重臣,更是耶耶挚友,当是朕行礼才对”,邢子昂听着他的话语,笑着说道:“陛下比孝宪帝要更像孝康帝”,听到邢子昂的这句话,刘熙心里也很是开心。
带着邢子昂返回了皇宫。
天子与他同乘一车。
这样的待遇,邢子昂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进了厚德殿里,两人面向而坐,邢子昂看着有些空荡荡的厚德殿,心里不由得大惊,不只是这里,整个皇宫,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厚德殿之内,摆放着各种收藏品,还有些书画之类,布置的非常精美,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空荡荡的,大汉不至于落到了这等地步罢,邢子昂愈发的惶恐起来。
“这里这”
“邢公不知啊,朕刚登基,不知政事,就将国库的存量钱财用在了官学之上,没有什么余留的,有了这些投入,官学倒是很顺利,短短的时间内,印刷出了无数书籍,官学台也很快成立,幼童们纷纷入学,可是啊,朕没有想到,元月,贺州几个郡发生了寒灾不少牲畜被冻杀”
“朕就拿出了一些自己的私藏,又让刘巴卖掉了一些无用的收藏书画,全部都换成了灾民所需要的物资,让济民台发往了贺州还好,灾请控制住了,没有百姓遇难”,刘熙微笑着说道。
“可是,这皇宫之内的东西”邢子昂还是有些震惊。
“无碍的,邢耶耶,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朕又没有时日去把玩,毫无用处,还不如换成衣裳,能救下不少的百姓啊,而且啊”刘熙压低了声音,靠近邢子昂,低声说道:“朕都如此捐献了,那些大臣,大族怎么敢不捐呢?他们捐的比朕更多,让灾情在月内就得到了缓解”
听到天子的言语,邢子昂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刘熙,邢子昂眼里很是温和亲近,就好似看着自己的一个晚辈,邢子昂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事,当年我跟孝康帝可没有少干啊”
“哈哈哈!”
一老一少,仰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