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立刻召开了朝议。
在朝议上,他完全没有理会百官对于三公的弹劾,不少大臣认为,天灾都是因不德之士居于有德之位,只要扫清了这些不德之人,天灾既无,百姓安乐,数个如此言语的大臣,都被张郃拉了出去,便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天子要的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群臣之中,有不少人还是提出了不错的想法。
“陛下,臣以为,庙堂如今的运输救济之道路闭塞,不如令扬青二州,以海运将物资运之与幽冀,至于这二州之物资,庙堂定当补全...”荀攸皱着眉头说道。
“陛下,幽州大雪,只怕大船难以靠岸...”
“那便运之与三韩,令曹操出手相助赈灾...”
“当早日开通受阻之道路,臣以为,可派孙坚率军前往,相助当地,进行救灾以及开通道路之要事1袁逢如此说道,他刚刚说完,张温就有些不悦的说道:“南北军乃是劲旅,为战事,岂能为民灾出动?”
“太尉!你南军军所得之粮饷,莫不出于民?社稷以民为贵,你如此言语,实不配三公之位1袁逢愤怒的叫道。
天子皱了皱眉头,不假思索的说道:“令孙坚率步兵营,前往北方相助赈灾,所需之物资工具,务必齐全,若是有人敢怠慢此事....朕绝不轻饶!1
“遵命!1
十二月,渔阳泉州,井现黄龙。
这时,整个庙堂都为了这不断出现的雪灾发愁,自从建宁六年开始,这雪灾便成了大汉所要担心的重大问题,尤其是北方边疆,受灾与日俱增,在冀,青地区,又出现了蝗灾以及旱灾,还好当地粮仓准备充足,才没有酝酿出什么大事来,不过也是让天子忧心忡忡。
召集群臣商讨,除了在地方上继续设置粮仓,增加农耕面积之外,群臣也给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天子忧愁,群臣亦然如此,他们只能感慨,所幸当今天子乃是英明之君,行王法,勤治国,若是换个稍微平庸些的天子,只怕...他们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刚刚得到天书的时候,天子是何其的兴奋傲然,这让他有了一种天命在我的感觉,上天都在相助自己,在他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就常常思索该如何不辜负上天的厚爱,成就一代伟业,可是越是成长,这本天书带给他的便成为了惶恐与不安。
根据天书上的记载,天灾不断,百姓易子相食,檀石槐更是覆灭了北军,自己只能设立八校尉,重新募兵为用,在这个时候,会爆发一场规模庞大的叛乱,而那个时候,北军已无,庙堂只能紧急从三河地区召集骑兵,从匈奴,乌桓那里召集从军,开始平复叛乱..
他杀死了檀石槐,檀石槐是个将才,即使他杀死了张奂,天子依旧很欣赏他的能力,也不怕任用他,只是,天书上的记载,泯灭了檀石槐的活路,天子生怕北军最终会覆灭在他的手里,急忙将他处死,再后来,到张角,曹操,他没有那般心急了。
自己手中有着超过六万的精锐士卒,又有何惧呢?
可是这连番的天灾又压迫着天子敏感的内心,在位十八年,天子没有一刻是能够松懈下来的,天书上的记载无时无刻压迫着他,这样沉重的心情,就在今日,被打破了,无论这天书上记载的是否是天机,自己都绝对不会再畏惧,不会再有什么担忧!
在商议之后,大范围的赈灾开始了,为此,甚至出动了南北军前往。
新州,秦中县
漫天大雪正在屋外飘荡着,在一处处狭小的房屋里,不断的冒出烟来。
县城之中,已经完全看不出道路来了,不见人影,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寒冬在外走动,在道路上,一伙人哆哆嗦嗦的前进着,他们下肢都快陷在了大雪之中,双手用力的划开大雪,才能够前进,他们怀里抱着大包裹,看到有人烟的屋子,便有随从将包裹送进去。
“阳...阳...阳公...”
“这些事,有我们做便好了,你又如何亲自前来?”有官吏言语,顿时从口中喷出了一股热气,话语都有些颤抖着,耳边呼啸着风雪,阳球带头在前方走着,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官吏又靠近了他几步,放大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阳球缓缓回过头,脸色通红,嘴里不断的喷出热气,官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不悦,连忙低下头,没有再言语,阳球又继续前进,他没有什么言语的气力了,他也不希望这些官吏把精力费在话语上,新州,是大汉受灾最为严重的一个地区。
他几乎派出了全部的官吏,四处赈灾,动用了新州储藏的全部资源,也没有能够做到让百姓们无一冻死,想要求助,可是周围的数州,各个都遭受到了灾害的袭击,没有人可以伸出援手,而庙堂的援助,又被大雪无情的阻断,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他自己亲自外出,赶往受灾最为严重的地区,进行赈灾。
刚刚他所发放的,便是一些棉衣,墨炭,以及干柴。
至于食物,早就发放完成了,新州的粮仓没有食物可以动用了,幸好这里的牲畜极多,靠着宰杀牲畜,百姓也不至于挨饿。
冰天雪地,整个县城都是空荡荡的,就连犬吠声都已经听不到,青烟滚滚,却被这雪色所掩盖,看得不清,阳球一行七人,背负着包裹,孤身前进着,脸色通红,嘴唇青白。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却还是抵御不住这刺骨的寒冬,在肩膀,头顶,衣裳上堆积着厚厚的雪,他们每走一步,这些雪花便随着他们跃动,飘落。
官吏剧烈的颤抖着,附身,抚摸着腿,惊慌失措的叫道:“阳君...阳君,我好似没了足...足...”
“嗯?”阳球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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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阳光透着茫茫落雪,艰难的照射在地面上。
寂静的秦中县内,依旧被雪掩盖着。
在白雪之间,隐约能够看到一行人的身影。
七个人被白雪掩盖了大半的身躯,却是一动也不动,他们都逼着眼睛,穿着厚厚的棉衣,背负着包裹,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其中一人痛苦的低身,握住了右腿,而为首的阳球则是转过头,正在凝视着后方。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们犹如玉石雕像,晶莹剔透,反射着光晕。
很快,县中百姓便发现了这七具雕像。
人们互相告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沉默着,没有一人能够说出话来。
不久,人群之中出现了哽咽声,声音渐渐变大。
“扑通...”
一人跪在了这些雕像面前,眼泪融进了地面上的积雪。
不知坐在炉火边忧国忧民的大贤们,若是得知日后不能再以最为恶毒的言语来攻击这位奸邪酷吏,心里当是多么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