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大族商讨对策之时,金华千户所长官满正,率领麾下三百军士直抵杭州。
满正原本是海宁千户所的副千户,爹爹不疼、舅舅不爱那种,所以被派去押解军械进京。这个差事挺恶心的,完成任务也没啥功劳,出了岔子就得担责任。
估计满正家的祖坟埋得好,半路遇到贼兵包围沧州,他配合沧州知州成功将贼寇击退。接着又被王渊忽悠去打仗,此战竟然阵斩刘六刘七,满正因功由副千户升任正千户。
可惜,满正没有靠山,虽然升官了,却被扔去金华千户所,还不如在海宁当副千户油水丰厚——海宁产盐。
“卑职满正,参见王总制!”满正单膝跪地,心情激动无比。
王渊笑着将此人扶起:“满将军别来无恙?”
满正连忙说:“卑职惶恐,不敢称将军。托王总制的福,卑职忝为金华千户,日夜盼着能随王总制一起上阵杀敌!”
王渊拍拍满正的肩膀,一副自己人的样子,问道:“你带了多少兵来?”
“三百士卒,皆为精锐!”满正答道。
满正麾下的账面部队也就千把人,他估计把能带的都带出来了,好歹凑够三百能战之士。
王渊问道:“你会打海战否?”
满正笑道:“卑职在海宁长大,幼时天天泡在海里,怎能不会打海战?”
“甚好,”王渊颇为满意,“你且在此歇息数日,过几天就去招兵,怎么也要补足一千人!”
满正好奇道:“去何处招兵?”
王渊遥望大海,笑道:“海盗!”
……
如今,浙江北关主事喻智,已经彻底投靠王渊。
浙江南关主事,是王渊从京城带来的张钺。历史上,张钺自己就敢在淮安钞关搞改革,现在有王渊撑腰,只几天时间就将浙江南关牢牢掌控。
常伦那边则有些头疼,他担任钱塘知县,管理着半个杭州城和城外大片乡镇。可新官上任,难免被属官佐吏蒙蔽,至少还得花一个月时间才能把县务理顺。
至于皇帝任命的杭州市舶司提督金献民,杭州市舶司提举何瑭,还有仁和县知县桂萼,此时都还在赴任的路上。毕竟他们之前都在其他地方,从北京发调任公文需要时间,他们接到任命之后才能赶来。
而唐伯虎和庞健,此刻全都不在杭州。
唐伯虎被派往南直隶联络富商,庞健驾舟前去联络浙江海盗。
另有一个叫钟颢的秀才,被派往徽州等地联络富商。还有一个叫宁搏涛的江湖侠客,自称可以招募太湖水匪,并且认识几个湖州富商。
再加上身在宁波的张璁,王渊幕府中人就只这些,其余皆为跑腿的皂吏——十多个弟子没计算在内。
当张璁在宁波豪族的介绍下,开始跟福建海商接触时,庞健已经带着旧部回来复命。
“如何?”王渊问道。
庞健面露羞愧之色:“总制,在下无能,未能说服海贼投效。”
王渊安慰说:“这很正常,不必介怀。毕竟我是官,他们是匪,心头有顾虑很正常。”
庞健犹豫道:“总制,其实有些海贼,还是愿意被官府招纳的,就怕官府出尔反尔,或者招安之后被逼着去送死。因此……因此……”
“说!”王渊道。
庞健说:“浙江最大的海贼团伙,乃定海卫双屿(舟山双屿岛)的陈哒哪,拥有海船十二艘。陈哒哪说,若王总制敢驾一小舟孤身前往,他立即带领部众投靠朝廷。”
“哈哈哈哈!”王渊大笑。
双屿的陈哒哪,属于巨寇严启盛集团的残部后裔。
数十年前,由于浙江、广东海禁严厉,福建反而成为海上走私的天堂。
当时,福建的左布政使、市舶司提举,皆为交趾籍出身。他们贿赂朝中太监,勾结提督市舶司太监,不但在大明境内鱼肉百姓,还对海上走私视而不见,甚至主动参与其中谋取暴利。
严启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逐步成长为中国最大的海盗头子,多次受招安之后又重操旧业。
最后一次,福建水师追击严启盛七天七夜,从广东、福建交界海面,一直追到浙江海面,前后大小十一战。
严启盛大败官军,抓住领军的王雄,杖其三十,扣押三日,然后把王雄放走。还对王雄说:“我罪孽深重,难以做良民。今天放你回去,可对福建三司言明,让他们上报朝廷。若朝廷肯宽恕我的罪责,到时候,你只需孤身驾小舟而来,我就彻底服气了,必定接受朝廷招安。”
王雄好不容易活命,哪还敢孤身回去?
于是严启盛率部前往广东发展,福建也因此成为海禁最严厉的省份。
舟山双屿岛的陈哒哪,爷爷辈儿属于严启盛集团。遭到官军打击之后,就跑来浙江发展,如今已拥有海船十二艘。他们收到王渊的招安令,居然又玩以前那套把戏,让庞健给王渊带话:“只须公驾一小舟来,我辈皆服。”
王渊大笑数声,问道:“你说我敢去吗?”
庞健道:“总制万金之躯,不可轻易犯险。”
“我倒想去会会,”王渊冷笑道,“你说陈哒哪是浙江最大的海盗,若能将其收服,其余海贼自然俯首听命!”
庞健慑服于王渊的豪气,同时又怕王渊出事,只提醒道:“便是总制去了双屿,陈哒哪也不一定会接受招安。”
“总得去试试。”王渊不太相信宁波豪族,不愿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当即,王渊命令弟子宝朝相,暂时代管总督府事务。又让弟子宝朝珍,挪用钞关银两,配合钱塘知县常伦修筑海港。
至于王渊自己,则化妆成平民,与庞健一起出海前往双屿。
海盗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杀害浙江总督,否则必将遭受无休止的清缴。整个浙江的海商、海盗都要被连累,到时候大家都别做生意了,尽早想想该怎么活命吧。
王渊笃定海盗不敢杀自己,海盗也笃定王渊不敢单刀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