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方向的军队,以惠安伯张伟为主。
张伟在史书当中,有好几次以反派形象出现。比如他包庇建昌候张延龄的家人,被李元芳怼得羞愧难当,只能把残害百姓的罪犯给交出来。
你没看错,就是李元芳。
李元芳生活在明代,而非在唐朝跟着狄仁杰混。此君乃正德二年举人,如今还在努力考进士,他做知县就敢把东厂办的铁案给翻了。
张伟虽然干过许多糟烂事儿,但这属于明代官员的优良传统,他还是有真实才干的。
十六年前,张伟就出任山西总兵。
后来,被弘治朝内阁集体推荐,提督神机营,兼掌左军都督府,又被朱厚照加授太子太保。
直至跟随马中锡招抚刘六刘七,因被言官弹劾,论罪当斩,革职闲住——很扯淡的罪名,言官把马中锡、张伟弄下来之后,立即换上了杨廷和的心腹。
如今,张伟虽然已经恢复爵位,但没有任何正式官职,太子太保的荣耀也被剥夺,连俸禄都只能领到一半。
跟随王渊出征,张伟只有一个临时职务:署提督神机营。
署,即代理,一般任期为一年。
“爵爷,满速儿倾巢东出,不但带着军队,还带着人口、财货和牲畜,径直往哈密来了!”
一个离奇的军报,把张伟搞得满头雾水。
张伟立即召集众将议事:“大家都说说,这满速儿到底想干啥?”
朱英猜测道:“定是王学士奔袭得手,占了满速儿的老巢。这满速儿死里求活,倾巢而出想要攻占哈密!”
“多半便是如此了,”李应点头说,“我等应该加强守备,一定要挡住满速儿的进攻。”
关西七卫的头领们,也都纷纷认可,打算固守待援,等着王渊带骑兵杀回来,在哈密给满速儿来个前后夹击。
张伟突然问张子皋:“张经历,王总制说你熟知西域事务,且颇有智慧,该多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满速儿是来进攻哈密的吗?”
张子皋微微一笑:“满速儿倾巢而出,而且还带着牲畜和人口,这说明王总制肯定奔袭成功。如果我是满速儿,就不会傻到来打哈密。能不能打下还两说,哈密经过连年征战,早就是一片白地了,他就算打下来有什么用?便是哈密富庶无比,满速儿占领此地,也等于龙困浅滩被团团包围。”
“那他准备往哪里走?”奄克孛刺皱眉道。
张子皋指着西域地图:“南边是八百里瀚海,更东是嘉峪关,他自然是要往北啊。”
“对咧!”
奄克孛刺哈哈大笑:“这蛮子要发狠了,他被王总制逼得走投无路,只能穿越天山山口,跑去草原跟小列秃抢地盘。”
“妙啊,”朱英高兴道,“吐鲁番与小列秃,乃大明在西域的两大劲敌。如果他们自相残杀,西域边事无忧矣,王总制一下子处理了两个祸害。”
张子皋摇头道:“小列秃打不过满速儿,如果满速儿倾巢而出,很可能直接吃掉小列秃的牧场。十年之后,满速儿必定在草原崛起,到时候肯定又会南下侵犯哈密。”
朱英笑道:“十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没必要想那么远。”
张子皋丝毫不给朱英留情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或许,我们可以中途来一下,继续损耗满速儿的兵力,让满速儿与小列秃势均力敌。”
张伟问道:“满速儿骑兵众多,哈密皆为步卒,如何损其兵力?”
张子皋指着地图说:“想要穿越天山去草原,最近的山口便在哈密以北。那里地形陡峭复杂,不利于骑兵作战,咱们的火铳兵则可以发挥优势。”
张伟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戴罪立功,恢复自己太子太保的荣誉,他立即说:“我亲自带领神机营去阻击满速儿!”
“不可!”
众人齐声劝阻。
李应说道:“爵爷,王学士不在,你便是哈密的主心骨,必须留在哈密王城坐镇。”
朱英也说:“是啊。王学士已经奇袭得手,万不可有任何闪失,若满速儿真是来打哈密的怎么办?”
张伟望着地图思考良久,他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可基本军事眼光还是有的。
就探马带回来的信息,满速儿连家都不要了,怎么可能来攻打哈密?
左思右想,张伟说道:“我确实不适合离开,但满速儿也该伏击,谁愿统率神机营出征?”
众人左右看看,只有朱英和李应合适。
李应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往!”
张伟拍板道:“好,三千神机营就交给你。张经历熟悉地形,可为随军向导和参谋。”
即便兵工厂研发顺利,但究竟时间和人力有限,至今也不过打造了一千支燧发枪。而且属于滑膛枪,暂时没那闲心慢慢打磨膛线。三千神机营,仍有两千在使用糟糕的三眼铳。
张子皋引着他们来到山口,指着周遭地形说:“哈密以北,有不少山口可以穿越天山,但这个山口是最近且最好走的。若不走这个山口,满速儿就得绕道好几天。”
李应仔细查看情况,现实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山口,并非两边峭壁的一线天。
从哈密往北走,经过数十里的戈壁滩,便来到天山脚下。山口可以纵马穿行,两边属于阶梯状斜坡,偶尔坡度还比较平缓,若埋伏得太靠下,满速儿的骑兵可以直接冲上去。
而且,山坡光秃秃的很少有树木,属于牧民喜欢的草甸地形。必须仔细挑选伏击地点,才能埋伏军队不易发觉。
王渊千里奔袭,走的是这里。
历史上,班超走的是这里,裴岑走的是这里,姜行本走的是这里。康熙、乾隆征讨准格尔,走的依旧还是这里。
兵家必争之地!
李应问道:“张经历以前亲自来过这里?”
张子皋笑道:“来过好几次。东边的山顶上,有一座废弃古庙,我每次来都要上去拜祭。”
“古庙?”李应问道,“祭祀的是谁?”
张子皋仰望天山,悠悠说道:“班定远。”
班定远,便是班超。
到了清朝,此庙将重新修缮,可惜班超被请出去,生生换成关二爷,改名叫“天山关帝庙”。
两日之后,探马带来消息。
满速儿从哈密王城绕过,大摇大摆的穿越戈壁奔山口而来。
一千骑兵前锋开道,满速儿统率五千骑兵跟随,接着是人口、财货、牲畜和粮食,最后面还有四千多骑殿后。
在通过山口时,他们始终留着一条通道,可供两匹战马并行奔驰,前后部可随时互相进行救援。
“敌军前锋已过。”张子皋趴在草里说。
李应手里拿着千里镜,笑道:“不要急躁,等对方的妇孺和牲畜进来一部分再说。”
满速儿骑在马背上,左右打量山势地形,总感觉有一种潜在的危机。他下令道:“加速行军,过了山口再休整!”
李应又等候一阵,突然说:“升热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