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黄大婶家门前,叶蓁先想好自己要做新床的措辞,这才施施然的进了门打招呼。
今日早晨的售卖黄鳝田螺队伍中,并没有黄大婶一家的身影,因此她才自己出门前来。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村子里能够提供的这两样食材越来越少了。
毕竟是野生的,这些田螺黄鳝生长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即便村民们没有再赶尽杀绝,也不能让他们明天都有收获。
目前的情况下,几乎就是每天能收个不到一百斤的样子,而且数量还在稳步下降。
好在村民们也不贪婪,能赚到这些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望月楼那边上次得了叶蓁的提醒后,也开始在别的村子里大面积收这两样食材。
所以,村子里只能给这么点,他们倒也不至于嫌弃。
时间还早,叶蓁进门时,黄大婶正在收拾屋子呢。
她的儿子儿媳估计也是刚出门,家里还有些凌乱。
叶蓁倒不在意这些,站在门口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便直接表明来意:
“黄大婶,您知道村子里哪儿有木匠吗?我想打一张床,最好是有现成的,家里三个人挤一张床着实有些不方便。”
一开始黄大婶听说她要打床,还有些疑惑呢。
可听完后面的那一句话,立马神色就变了,脸上浮现出一丝带着深意的笑容。
“的确是有些挤!”
在村民们眼里,谢云殊与叶蓁是年轻气盛的新婚夫妇,而二人在他们面前营造出的情景,也让他们认为两人感情非常好。
说出三个人睡一张床太挤这种话后,黄大婶自然而然就想歪了。
看出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叶蓁张了张嘴,她的原意可不是这样!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过程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反正在村民们心中,自己与谢云殊是一对夫妻,她暂时也得维持这个局面,误会就误会吧!
只要能够让自己今晚不再睡在椅子上遭罪,不就行了!
对于叶蓁默认的表现,黄大婶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赶紧给对方出主意:
“咱们村子里也有能打床的人,可他不是木匠,估计也没有现成的。这样,我领你去隔壁村子里,那边有个名气不小的木匠,说不定能有!”
说着,她加快手中的动作。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是流放至此的汉人,在之前几乎都是官吏,自然不会这些平头百姓谋生的手艺。
说是能打床,估计也就是拿着木头胚子,做个简易的床。
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伙可都没得挑,能用就行。
听到黄大婶的话,叶蓁也动身帮忙收拾,左右她是不想再睡椅子了,今天一定要搬一张床回家。
快速收拾好家里,黄大婶关了门,领着叶蓁往远离竹屋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村子与村子隔得并不是太远,正是因为叶蓁所在的这个村落都是由流放至此的人们建立起来的,他们当初抵达这里时也需要购买一些生活用品。
所以村子的选址,离附近的村落还算近。
两人出了村子后,在荒无人烟的土路上走了差不多半刻钟,便看到另一个坐落着数座房屋的村子。
这个村子明显是要比黄大婶他们后来建立的村子规模大上许多,放眼望去,一排排的房屋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少说也有几十户人家。
两人抵达村口时,一块历经风霜的石碑插在泥土里,却十分挺直。
“兴南。”
默默地在心里念出刻在石碑上的两个繁体字,叶蓁这才想起,似乎汉人们所聚集的村落至今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呢。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到底是流放罪臣聚集的地方,别说一个名字,就连每个村应有的里长都没有。
村子里要是有事,那都是商量着来,并没有什么领头人。
“兴南村里一半是汉人一半是本地村民,村子里的人对待咱们这种流放而来的汉人还算是态度不错的。”
一边往村子里走着,黄大婶一边絮絮叨叨的给叶蓁介绍。
人类都是群居生物,两个相隔比较近的村子,定然是长期都会有走动的,这是很常见的事。
她口中的那位有点名气的木匠,住在离村口不远的一栋砖房里。
走近了后,叶蓁才仔细打量起来,这栋砖房虽说占地面积不大,但干净整洁的模样肯定是要比旁边那些木头房子好多了。
与她在城里见过的青砖大瓦房不一样,这栋房子的砖块颜色明显偏杂乱一点,没有那么精致。
想来价格应当也是低了许多。
叶蓁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一旁的黄大婶瞧她盯着人家的房子看,开口道:
“其实修建一个像这般的普通砖房也是可以的,在花费上能省上许多。”
以现在的技术,想要烧制出美观的青砖得花费不少力气,所以砖窑里自然就有许多成色斑驳的残次品。
而这些残次品除了外观差了些,在实用程度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因此,在乡下,一些有钱的人家便用不算那么昂贵的价格,买下这些残次品盖房。
外观上定然是比不上正宗的青砖大瓦房,可怎么说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砖房,冬暖夏凉的效果要比木头房子好上不少。
可叶蓁还是有些固执己见,宁愿花更高的价格购买青砖。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人不能委屈自己。
见她只是笑笑,不搭自己这个话茬,黄大婶也不再多说,带着人敲响院门。
“郑木匠在家吗?”
黄大婶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立马就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在在在!”
说着,便有人打开院门,显露出身形来。
这位被黄大婶称为颇有名气的郑木匠,在外形上,颇有些出乎叶蓁的意料。
在她的猜测中,能干这样力气活的人,应当都是十分壮实的。
可这位郑木匠,不仅身高都不及自己,还十分的瘦小,一撮浓密的黑胡子上还挂着明显的白色木屑。
从面相上来说,用贼眉鼠眼来形容对方,再好不过了。
可叶蓁心里清楚,但看外表来判断一个人如何,那是最愚蠢的行为,所以她脸上一直挂着友好的笑容。
“郑木匠,这位是我们村子里新来的谢夫人,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现成的床售卖。”
黄大婶先是介绍一番,旋即表明来意。
在看到叶蓁之后,那郑木匠明显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叹的神情,随后让开身子,方便两人走进院子里。
房屋的占地面积不大,但院子是格外大的,或许是为了方便干活。
可大归大,整个院子里十分杂乱,到处随意摆放着各种木料,还有未做完的各式家具。
两人进门后差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因为地上铺满了木屑,她们只能踩在木屑上面。
然而主人郑木匠并没有觉得自己院子里有何不妥,而是摸摸自己的胡子,思索一番后说道:
“现成的床铺倒是有一个,不过是婚床。”
“婚床?”
提到这个,叶蓁皱起眉头,否决的态度很是明显。
虽说原主与谢云殊成亲也并没有多久,一成亲就发生被流放的事,哪怕是拖个婚床回去也无妨。
可她心里更清楚,一个木匠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做个婚床摆在家里?
这里面很明显是有事。她可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婚床就不必了吧,既然没有现成的,那请问您打造一张床最少需要多少时间?我可以额外加钱。”
左右她是不想再受折磨了,对方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木匠,想来应当花费不少时间。
听到叶蓁如此口气,郑木匠的眼睛转了转。
“打造一张床少说也得花费三五日的功夫,这婚床您确定不要了吗?我可以降低些价钱。”
说着,他还特地带着人踩着木屑进屋,在大厅里摆着许多已完成的木质家具。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放置在最里面的那张婚床,不仅大,床头与床尾雕琢的花纹还十分精致。
其实叶蓁一看那床,心里就十分喜欢,这种手工制作的精美木床在现代可十分难见。
而且不得不说,黄大婶果然靠谱,光看床上的雕花,都能看出来这位郑木匠手艺极好!
可,她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情,还是有些迟疑。
见状,郑木匠赶紧出言解释道:
“昨日那主家就来了退信,当面退了,您若要,在价格上好说。”
说罢,他又朝着黄大婶看过去,意有所指的道:
“就是村东头王家订的,想来那亲事怕是吹了。”
听到郑木匠的话,黄大婶颇有些惊讶,随后又带些嘲讽的回应道:
“那岂不是某些人家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打着哑谜,旁边的叶蓁一脸茫然,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
她只好将目光转向黄大婶,带着探究的意思。
知道来龙去脉的黄大婶一手拍在婚床上,很有气势的说道:
“谢夫人,您就买下吧!这婚床如此精美,倒也十分配您跟谢公子!若是有人敢上门要回,那我们村没一个人会同意的!”
瞧着她都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了,叶蓁也只好点点头。
对于黄大婶的为人,她还是比较信任的。
而在旁边听到这番话语的郑木匠,不由得眼中生出诧异的神情。
他原本也只是想将这婚床出手,再多挣一些钱。至于后续,反正他是打听清楚了,那门婚事绝对是搞砸了。
可瞧黄大婶这模样,似乎面前这位年轻动人的夫人,在她们村子里地位不低?
虽说因为那桩亲事导致两个村子之间有些口角,却也并没有影响到互相之间和平共处的关系。
要有怎样的地位,才会让对方村子全体出来护着她?
叶蓁不知道对方心中的那些猜想,打定主意要买这张婚床后,便问了价格。
有黄大婶在场,郑木匠自然也不敢开出高价,反而还降低了些。
两人便拍板定下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