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干事被噎了一下,顿时脸上不好看了。
她本来就不情愿,江家的事情吃力不讨好,厂里面给出的方案到这边行不通,兄弟姐妹四个并不太好搞,还有个刺头一样油盐不进的老大。
前几回来这个看着面嫩但是性子一点不软的江暖,就把她给得罪了。
导致她在厂领导面前提起江家的孩子,也是没什么好话,毕竟是英雄的儿女,她倒是也不敢说坏话,这不,江暖直白的一句就怼的她哑口无言。
心里有气还不敢发出来,公案局都立案侦查了,驻军部队也打了电话到领导办公室,提了要关怀英雄留下的子女,措施要切实到位,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这档口,她怎么敢正面刚江暖?
陪着笑,还要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说什么呢,真是孩子话。江爱国和刘凤芝同志可是咱们厂里的英雄人物,我这回来就是来传达厂里领导对你们的关怀的。抚恤金一千块,在我个人觉得,确实是低了些,毕竟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呢,小的还小,吃喝上学都要花钱。这不,领导决定,发动场捐款,人多力量大,这不又捐了三百块钱,光厂长一人就带头捐了半个月工资呢!”
张干事还帮江暖提鸡蛋,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热情了。
“不瞒你说,这主意我也多少出了力,不过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不值一提。”
“这样那,真是太感谢张干事了。”江暖笑莹莹的,冷不丁问了句,“那张干事捐了多少啊?”
张干事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她比了个手指头,干笑。
“一点小小心意,都是应该的。”生怕江暖继续刨根问底,她就捐了一毛钱,说出来不好听,她连忙岔开话题,“这会儿钱就在厂长办公室抽屉里,来之前我亲眼见的,要不你们姐弟商量下,觉得满意了随时就能去取。”
江暖点点头,看着舔手指的江云,提醒张干事。
“我们知道了,回头商量下不管结果怎么样,明天我都要去厂里一趟,还有其他事儿吗?”
她摘着菜,准备等会儿炒个青菜,再炒个醋溜土豆丝,切一块肉配着翻炒一下,大米粥已经煮开了花,在炉子上散发着阵阵香气。
她抖了一下手里的菜,意有所指的看了张干事一眼。
这人不会这么不知趣,硬要留下吃饭吧?
听说这个时代最大的礼貌就是不在饭点去别人家作客,不然主人家好面子要留饭,又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可招待的,留了客人自己家就要紧巴巴,本就勒紧裤腰带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很多人家招待完客人,回头就要骂人。
张干事是厂里的老油条了,怎么能看不懂这点眼色,她这不是还有事么。
“倒也没别的——”
话没说完,就看江暖一副送客的架势,心里暗骂江家老大真是一点不懂事,连忙有话直说。
“哎哎内个,小暖啊,这不是张姐原来给你提过的事儿嘛。”
宣传干事做久了,总是一句话转三圈,江暖就烦这套,她听不懂。
“好了,你别把我往外推了!”张干事无奈,抹下脸皮,“就是你爸妈留下那两个工位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实话告诉你,我是为你们这一家子好,你要是想卖,我跟他们再说说,让他们再加点钱,你看怎么样?”
江暖手下一顿,一副被引诱了的模样。
“真的啊,张姐,那能加多少?”
张干事心里一喜,伸出四个手指头,“原来说的是三百八,看你们实在不容易,我就舍出脸面好好去说说,给你凑个整,怎么样,张姐仗义吧?”
“四百块?”
江暖突然提高嗓门惊叫,这可马上到大门口了,左邻右舍立马听见了。
“暖啊,什么四百块,呦,张干事来了呀。”左边的王奶奶探头。
“厂里又给你家补贴了吧,孩子不容易,张干事你再跟领导反应反应。”这是右边的周大妈。
张干事心里一慌,推着车子要走,只见江暖摇头解释。
“王奶奶,周大妈,不是补贴,是张干事说劝我四百块钱把我爸妈的工位给卖了。”
张干事连连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帮人问一下,问一下。”
感觉此地不宜久留,连忙骑上车子走了。
这江家老大怎么这么虎呢,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这事儿都是暗地里进行的,明面上能嚷嚷吗?
卖工位可是个大事儿,瞬间江暖家这一片都收到风声了。
王奶奶招呼江暖近前来,“你可别信张干事的,她不安好心,这事儿你得想清楚了,她哪里是找人问,听说她弟妹因为没工作在家里闹呢……她不知道中间抽了多少。”
“王奶奶,我知道的。”
江暖心里有事儿,有意向王奶奶透漏消息,“不过我家也就我自己能顶上,我爸的工位倒是真的要卖。”
她说完,不再多说,扭脸回家做饭去了。
晚上的饭桌算得上比较和谐,馒头配菜,有荤有素,还有香喷喷的大米粥。
江暖照旧让小妹江云自己吃饭,叮嘱两兄弟不许帮忙,在家里也不许抱着她走。
“我决定明天去找厂长领抚恤金,你们有意见吗?”
江阳江雨摇头,江云也跟着摇头。
“那好,明天江阳跟着我,江雨在家看小妹。拿到钱,你们就去上学,我上工。”
江雨不服气的狠狠咬了一口大馒头,真香。
“我不想上学,我也上工。”
“别想了,我打算把爸的工位卖了,你们觉得卖给谁家合适?”
江雨根本来不及抗议他为啥不能想,就被大姐新的话题给带拐了。
“别急着卖,等等看。”
江阳说了餐桌上的第一句话,脸上露出和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
“好,听江阳的,咱们等着看,消息放出去了,就等明天有几个买家,咱们再好好的挑选挑选。”
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大米粥,那股子豪迈,硬是给她整出了干了二两老白干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