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的时候明军对上蒙古军都是铁骑对冲,大炮猛轰,生猛无比,谁叫那时大明国力蒸蒸日上,锐气方张,更储备有数十万匹战马呢?骑兵那叫一个剽悍。但是到了中后期,随着马政崩坏,战马质量越来越差,再加上明军将领大多只用兵,不练兵,明军的战斗力直线下降,很难再拉得出能与蒙古铁骑正面对冲的骑兵了,每次撞上蒙古军,都只能靠车营扛着,熬退蒙古人就算胜利。所以九边地区的明军制造了大量战车,其中以总重不到两百斤的刘天和战车为主————谁叫这种战车这么车便而且省材料呢?拱兔他们攻掠沿途军寨的时候就抢到了不少这种战车,都给带上了,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常
阵阵海螺号中,数十辆被缴获的刘天和战车排成一排,由老弱士兵推着缓缓向前移动,而鞑靼弓箭手则猫着腰,躲在战车后面大家摆成个乌龟阵,径直向冷口寨推了过去。
陈昂见状,面无表情的下令:“炮兵,开火!把那些破战车给我轰了1
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的葡萄牙炮手咧嘴笑:“好咧1转动手柄调整火炮的角度,各自瞄准一辆战车,然后点火。
轰!轰!轰!轰!
四门威远炮几乎同时打响,炮口喷出大团呛人的硝烟,四枚重达三斤的、熟铁铸成的铁球从炮膛中咆哮而出,照着正在缓缓推进的战车猛砸过去!
这玩意儿飞行的速度并不快,肉眼都能捕捉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仿佛随意伸手一拨就能将它拨飞似的。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干,这玩意儿飞得慢那只是假象,假假的那速度也达到了亚音速,再加上好几斤重的份量,那绝对是沾到哪哪里就得变成粉末!伸手去拨?呵呵,轻轻擦上一手整条手臂就碎了!
四枚炮弹有两枚打高了,直接从车阵头顶飞了过去,一路蹦蹦跳跳,不知道蹦到了哪里。一枚打得低了一点,直接砸在车阵前方的地面上,溅起一大团土屑。紧接着,它弹了起来,一路蹦蹦跳跳着从一辆刘天和战车底部滚了过去,登时,骨骼破碎的恐怖脆响此起彼伏,躲在那辆战车后面的士兵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腿部袭来,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一条腿自膝盖以下已经粉碎,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正从断裂的血管中狂喷而出!他们的身体顿时就失去了平衡,纷纷仆倒在地抱着筋骨毕露的断腿,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砰!
第四枚炮弹不偏不倚,正中被它瞄准的那辆战车。重不到两百斤的战车瞬间粉碎,大大小小的木块像刀片一样向四周飞溅,推力的和躲在战车后面的几名鞑靼士兵登时就给射成了刺猬。有两个最倒霉,眼睛都给崩瞎了,仆倒在地啊啊惨叫,声不似人。
炮弹余势未消,继续横冲直撞,滚过后面的弓箭手队列,所到之处肠肚乱抛,裂肢飞舞,轻瞄谈写的一击,四排弓弩手组成的队列便被打穿了,四名弓弩手不是直接被炮弹撕碎就是变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残废,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
鞑靼人见此惨状,不免迟疑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推着战车往前推进。
陈昂冲荷兰炮手队长叫:“尤西,打准一点!有一半炮弹打空了1
炮手队长不满地叫:“是尤西比奥,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记住我的名字……还有,有一半炮弹能命中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别忘了,敌人可是在两百码外1
陈昂说:“给我打准点,火药很贵的1
这是经验之淡。浙军所使用的火药基本上都是自制的,品质很高,但十分昂贵,而龙岩峰提供的火药质量比浙军的还高,所以陈昂认为这火药比浙军用的还要贵。开一炮得打掉差不多一斤火药呢,这么好的火药就这样打到了空气,真是心疼!
尤西比奥咕哝一声:“小气1瞄着眼睛盯着鞑靼人,口里不断报出一个个数字,炮手根据他报出的数字调整炮口射角,然后迅速拿出一个与炮弹一体包装的药炮放入炮口,用送弹棍送入炮膛内。负责点火的士兵用一根尾部削得十分尖锐的信管从大炮火眼处扎入去,刺穿包裹火药的丝绸包,然后叫:“准备完毕1
炮长喝:“开炮1
炮手将火把凑近信管,马上就点着了导火索。两秒钟不动,轰轰巨响便震耳欲聋的响起,炮口再度喷出灼热的烟焰,炮弹咆哮而出!
这次打得比上一次准,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四发炮弹有三发准确命中目标,三辆战车被打得粉碎,推车的士兵和跟在战车后面向前推进的弓箭手死伤枕籍,惨叫声此起彼伏。
接连吃了两轮炮弹,死伤了一堆人,看着同伴那残破不全的肢体,听着同伴那濒死野兽叫的惨叫声,所有鞑靼人都不禁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趋利避害是生命的本能,哪怕他们再怎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在这种随时可能被炮弹击中,粉身碎骨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率队填壕的一名小首领怒吼:“加快速度!加快速度!明狗的大炮打不了几轮的,趁着他们装弹的空隙把战车推到壕沟前!投沙一袋者,回去赏一只羊羔子1
听说只要往壕沟里投进一个沙袋便可以得到一只羊羔,鞑靼士兵顿时又鼓起了勇气。他们实在太穷了,一只羊羔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笔宝贵的资产……别看他们个个家里牛羊成群,其实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帮首领放羊的牧奴,赶着一大群羊四处追逐水草,可连羊粪都不是他们的,吃羊肉?没有诺颜老爷允许,连泡羊屎都没得吃。获得一点个人财产的唯一机会也就是入关抢掠了,抢到的东西大部份上交给诺颜老爷,自己能留下一小份。要是碰上硬仗,诺颜老爷还会赏一点东西以鼓舞士气,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嗷嗷叫着推着战车,扛着沙袋往前冲,什么队形啊通通都不管了,冲,往前冲!把沙袋扔进壕沟里就算胜利!
看到他们队形乱了,陈昂狞笑着下令:“火枪手,自由射击1
火枪手们欢呼着应了一声,纷纷瞄准鞑靼士兵扣动板机,随着一声声枪响,一发发铅弹呼啸着飞向鞑靼人,长矛手更是放下长矛,抄起弓弩照着鞑靼人就射!铅弹利箭击中战车,笃笃作响,利箭深深的钉在战车上,箭杆嗡嗡颤动,而铅弹则直接就穿了过去,然后击中后面的鞑靼士兵。现在双方距离不到百米,在这个距离,这些明军所装备的燧发枪能轻松射穿厚达三寸的硬木板,战车那挡板也确实算厚了,但想挡住它的直接命中,只能是做梦。
长矛手所装备的弓弩也给鞑靼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跟喜欢用软弓长箭的边军不一样,龙岩峰给他们配备的是从兵杖局里翻出来的硬弓,属于是难得的精品,拉力都在一百二十斤以上,射的又是箭镞点钢的重箭,威力十足,三十步内能一箭洞穿一点五毫米厚的甲片,鞑靼炮灰身上这破破烂烂的皮甲根本就扛不祝弩兵装备的则是勇士营制式的劲弩,弩臂长达四尺五寸,接近一米五了,所发射的利箭也长达一米,杀伤力极其凶悍,在三十步之内除非穿两重铠甲,否则根本就扛不住!现在据守军寨的明军火力全开,火枪弓弩不断开火,大炮时不时再轰几炮,鞑靼人几乎是成丛倒下!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挡不住鞑靼人。战车帮鞑靼人扛住了不少伤害,燧发枪发射的子弹它是挡不住,但利箭挡得住啊!虽然每一辆战车都给射得跟刺猬一样,上上下下都钉满了利箭,可还是迅速往前移动,至于那些被箭雨或者子弹击中的倒霉蛋则被果断抛弃,看都不多看一眼。
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壕沟边。弓弩手拉开强弓,擎起强弩,照着不断向他们倾泄火力的寨墙和壕沟对面的土垒怒射,试图压制明军的火力,负责投土袋的炮灰冒着随时可能被铅弹利箭击中的危险从战车后面钻出,奋力将手中的土袋投向壕沟。
一个瞎了一只眼,已经有四十多岁的鞑靼人成功地将两个土袋投入了壕沟里,他开心地冲伙伴们大叫:“我……我投了两袋土!我可以得到两只羊羔子了!我可以得到————”
噗!
就在他放声欢呼的时候,一支长长的弩箭破空而来,正中他后背,后胸入前胸出将他钉在地上。他脸上的欣喜瞬间就变成了惊恐和绝望,嘴里发出嗬嗬喘息,口鼻间涌出血沫,用手撑着地面极力的想要爬起来,嘴唇翕动着,喃喃说:“我……我投了两袋土,可以……可以得到两头羊羔子……台吉说话要算数!我回不去了,这羊羔子一定要给……给我孙子……”
下一刻,他被人掀进了壕沟里。紧接着,一个个土袋,一具具尸体,被无情地投入壕沟中,将他埋在了下面。然而,直到此时此刻,萦绕在他脑海中的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
台吉大人会不会遵守诺言,把应该赏赐他的那两只羊羔子赏给他年幼的孙子?两只羊羔子,可是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家庭活下去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