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像是被重重的敲了一击,凌寄风勉强回神,正听得易初寒在微微揶揄道:"那时云潇年幼贪玩,师弟也要和她计较么?如今她早已长大,自然晓得你对她的好,不会忘记你的。"
这样的话本是安慰凌寄风,陈述云潇关心他的事实,然而从易初寒口中说来,却带了一点点骄矜的味道。
凌寄风的心头微微的痛起来,却也不知道接口说什么好,只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如此我便以茶代酒,恭祝大哥与云潇琴瑟和鸣,下一次再见,说不定我就要给小侄儿准备见面礼了!"
这话说的有些突然,易初寒与云潇只是两情相悦,还未成婚,然而凌寄风的口气带着师兄弟亲密无间的调侃,易初寒也是爽朗一笑,那眸子里闪动着的光芒,是真心喜悦的。
"你既叫我大哥,那我也不得不说一句……你的年纪,也早该成家了!你瞧咱们这一辈,凝烟跟着千谷主走了,云鹤与丛兰也早就定了终身,只有你还孑然一身。"易初寒温和的笑着,长眉往上一挑,"遇到喜欢的姑娘,就去追求,别成天浪荡着,让姑娘也觉得不踏实啊。"
去……追求吗?
他连默默喜欢云潇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吗?
凌寄风一愣,心头升腾起无尽的酸苦,直叫他皱起了眉,然而下一瞬,他像小时候一样调皮的双手抱拳,笑道:"长兄如父,寄风受教。"
兄弟二人正是喜笑颜开,却突闻头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这钟声清灵,甚是悦耳,然而一声紧过一声,只到最后几声,竟是急促而慌乱的。
易初寒长身立起,蹙眉道:"这是何故?"
驿站的小二早已跑了过来,笑道:"客官不急,这是宫城戒严的钟声,估计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8咱们已经在京城外十里地了,没事的。"
"宫城戒严?"易初寒脸色一变,声音略略提高了些,身子便摇摇欲坠,他扶住额头,黑眸里有复杂的担忧,"云潇方才入宫,会不会与此有关?"
凌寄风闻言也是一惊,顺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糟糕,今日是姐姐当值,我怕她也有危险!"
易初寒看他一眼,道:"我们走。"
凌寄风点头,却听得身后一声极短极压抑的喘息。
易初寒刚要迈开步子,便觉一阵寒意从胸口腾起,一点点蔓延到四肢。那寒意逐渐转化成了蚀骨的疼痛,他紧紧锁着眉头,脸色苍白如纸。
"糟糕……"他咬着牙,脸色发青,"又……又发病了……"
凌寄风一把扶住易初寒:"大哥,你快别动,你的病最不能大喜大悲,神医交代过的。"半搀半抱的将他轻轻放在床榻,凌寄风的眉宇间有让人安心的稳重,"你放心,我去查看,我必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云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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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的光影转过地面,落在庞大的日冕之上,那一条乌黑的影子,直直指向仪元殿的正门。
上官云潇左手提剑,漠然伫立于日冕之上,凌然姿势沉默而坚定,黑眸沉沉,掠过平整宽广的广场。
往日这里,都站立着无数的禁卫军,这些羽林军们负责皇宫大内的平安,自不敢有任何的疏忽怠慢。
可是今日,她提剑入宫,沿路却没有任何人拦阻。
宫人们,全部不见了前妻,无你不寻欢全文。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宫殿变的如此诡异?究竟她璇玑宫的弟子知道了什么,一连放七朵烟花求救?
上官云潇微一思忖,眉间,已浮现一丝隐痛。
她还记得,数月之前,容舒玄怀疑她假冒皇族之时,曾经如此设计,引她入套,若非她心中无愧,早就死在西苑他的人箭下。
那一天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容舒玄一身浅紫缂丝暗纹团花骑装,黑发如墨,肌肤胜雪,身段颀长,豪气干云。他对她十分温和,欣然笑道:"郡主可算来了……"
然而下一瞬,他的话语就冰冷如刀剑。
"住手,留活口。"
"你冒名顶替上阳郡主,究竟有何企图?"
"你在骗朕,你绝不是上官绮月。"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死?"
……
他隐隐的怒意,使整座树林为之沉寂。上官云潇见惯江湖风雨,却也为这个年轻英俊的九五至尊而心生畏惧。
上一次,是他恨她骗了他,这一次呢?
是他的又一次试探,还是他真的遇到了危险?
素来果决的璇玑宫主,此刻也有些犹豫难决了。
上官云潇黑眸闪动,手里的剑越发紧握。
罢了,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离去。
璇玑宫主会为了朋友义气,确保容舒玄的安好;济南王之女会为了忠君爱国,守护容舒玄平安。
云潇缓缓扫视这座寂然无声的宫殿。这里她来过无数遍,今日一见,却觉得十分陌生。
殿座内正面,依然架着镶玉嵌花围屏,前列宝座,左右分列宫扇香炉。
她缓缓收回迷茫的目光,菱唇紧抿,沉静的眼中流转过淡淡的坚毅,长剑紧握,一步一步,缓缓步上前来。
偌大的宫殿,竟然安静的如同子夜的墓地,没有人声,没有呼吸,也没有一丝风。
该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就这样一下,她听到了兵器簌簌飞来的声音!
云潇凝眉,飞身而起,身形如电,转眼已经几个起落,手中握了一把冰冷的箭,她冷冷望去,竟见一排黑衣兵士,手执长弓瞄准自己,箭头泛绿,显见涂了剧毒。
又是一排兵士从她身后涌现,有条不紊的堵住出口,他们手握长矛,脚步整齐,神色凶狠,似乎只等一个指令,就要上前用长矛刺穿上官云潇的胸口。
不待云潇检视手里的箭,又是两列兵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将云潇的左右出路牢牢堵住。
这样一来,上官云潇被死死笼在广场中央,前有弓箭,后有长矛,两旁是虎视眈眈的刀客。
所谓插翅难逃,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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