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姑并未听出弦外之音,只是殷殷劝道:“奴婢自小受代家的恩惠,自然知恩图报。娘娘,上阳郡主不知廉耻,忘恩负义,您可不能再对她心慈手软了……那战场,是她能去的么?那奏折,是她该说的么?再这样叫她胡闹下去,咱们代家可真的要输了!”
“谁输谁赢,可还真不好说。”不知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触动了代太后的心,她霍然睁眼,双眸暗沉,“她如今活着,就是输给本宫!”
杨姑姑还要再说,却听得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那声音一声重似一声,直打在她心口。紧接着,乌木的大门被豁得撞开,温暖而静止的大殿中被灌入一股混合着硝烟与泥土的风——她正要怒而呵斥来人的不懂规矩,却被一片雪亮的剑光,震慑的面若金纸。
来人一袭怒红盔甲,豹头环眼,魁梧高大,是个陌生的面孔。然而那鲜艳的红色,确是济南王部下的服色。
他倨傲睥睨,似对这位金装玉贵的深宫太后,蔑视如草芥。
“来人,将永福宫的每一处地方,都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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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迷漫、风烟迢递,溪光摇碧,山色渲青,无边原野春光尽收眼底,一袭紫衣的少年公子,随手取出一管笛子,吹起一首《虞美人》,潇洒风流之中,高贵气质尽显无疑。
一旁的随从笑着向他打趣:“王爷这是要娶回千娇百媚的王妃了,心里高兴的很呢。”他本已经跟随主子了许多年,知道自家王爷的随性与率真,故而语气轻松,也带了两分揶揄的神气。
紫衣公子的确没有恼怒,只是斜了他一眼,笑吟吟道:“本王心里的确高兴,但是——却是因为想见一位故人。”
他的神态轻松自在,哪怕不是身着裘衣,侍从成群,他也是注定惬意而自由的游侠。或许是漠然,或许是傲然,只有一骑、一笛,再配上着旖旎似水的春光,他就不是楚国尊贵无双的七王,而是放歌天涯的侠客。
侍从正要回答,却被路旁的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他触目远眺,忽然叫了起来:“王爷,那是济南王的大军回来了吧,早就听说大周的军队打了胜仗,没想到是今日回朝。”
君天澈放下手里的笛子,从另一位侍从手里拿来一只西洋的望远镜,凝视片刻,沉声道:“的确是,可是有些不对。这里已是近郊,已经入了上京的地界,军队不应再佩戴武器。可是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手里都握着枪——只怕,上京城里,有大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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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你这是不信任老夫了?”代镇方怒极,竟然不顾君臣礼仪,直愣愣的向着龙椅的方向走去。他斜斜地睨着这个不听话的帝王,那阴鸷的眼神,阴测测的话语,让朝臣都捏了一把汗。
代镇方已经听懂了上阳郡主的意思。她所要求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济南王身故的真相,而是,代家的灭亡。
一个小小的郡主,瞒天过海的上了沙场,也许还只是惊世憾俗,但她能以一己之力搜集到如此完备的证据,若说背后没有人授意,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
容舒玄,利用上阳郡主的上奏,决定对代家出手了!
一个年幼无知的帝王,居然玩弄一向倨傲的两朝重臣?难道他忘了,他是怎么登上这皇位的,难道他过河拆桥,难道他不怕自己,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抖落出来?
容舒玄却轻轻的冲身后的侍从摇了摇头。他安静的坐在龙椅,似笑非笑的望着代镇方步上高台。
微胖的身躯,已经因为盛怒出了薄薄的汗。代镇方硬着嗓子,阴声阴气的笑道:“既然皇上不信,老夫唯有一劳永逸,另找一个,愿意为老夫脱靴洗足的傀儡了!”
脱靴洗足?
代镇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潇敏锐的扑捉到了容舒玄眼里一闪而逝的屈辱与愤恨,她来不及上前,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愣在那里。
一柄金刀,深深的扎入了代镇方的腹部。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一向高大威武的他,此刻痛苦的佝偻着身子,哀哀的呻吟着。
而容舒玄,一向斯文儒雅淡然安闲如春日清风吹散所有阴霾的年轻皇帝,却浅浅的笑了起来。
这笑容如此痛苦,如此古怪,他的眼底有任何人都读不懂的释然与决绝——而他的手,不染尘埃的手,正在缓缓松开金刀的刀柄。
“代镇方行刺未遂,还不速速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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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穿了嫩黄色宫装的宫女,徐徐引着一个红衣少女,步入一间小小的绣楼。
但见房里靠墙放着紫檀螺钿长几,正中摆了一件古铜锈绿太师鼎。靠窗一排紫檀螺钿椅子,当中是青绿山水大理石的圆桌,红衣少女径自在桌边坐了下来,屋宇深处,已经缓缓行来了一个蓝衣女子。
“妾身容佩之给六公主请安。”
六公主一把拉起佩之,咯咯的笑了起来:“听说今明两日,七王爷就该来迎娶了,正是我闲的无事可做,来瞧瞧姐姐——啊,姐姐给自己的嫁妆准备了好些好东西呢,咦,还有剑呢。”
说着,就起身去摸。
那是一把仿造龙泉剑而制成的长剑,吹毛可断,是难得一见的利器。
相传春秋时楚王令欧冶子、干将师徒铸铁剑。欧冶子、干将作成铁剑三支:一名龙渊、二名太阿、三名工布。这三柄剑流传至今已是传说,却被铸剑高人云霞客按照“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太阿,观其纹,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纹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的古籍记载而仿造出来。
佩之的婢女早就眼疾手快的轻轻护着了剑,口中笑道:“公主金贵,不要为利器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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