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晋年说完他的意图后，车内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江云路思忖了半天，嘴唇翕动，犹豫再三，终于问出口：“我……没听错吧？”
“嗯？”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盒饭菜里，有毒？”江云路问。
叶晋年几乎是笃定的。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可以确定，有毒。”
江云路看向叶晋年的双眼。他的双眸有神锐利，笃定发亮，不容置喙。江云路心一沉，看向尤玥。
尤玥始终忐忑不安，但眼神却也笃信。
车内逼仄狭小，形同一个战斗的小世界，心中的一切猜测，恐惧都在聚集，彷徨，空气凝滞。摆在车中心的那个餐盒，像一只白色的潘多拉盒子，打开它，或许能洞悉一切秘密，也可能毁灭心中的信仰。
会是什么？
尤玥不敢猜，也不能猜。
她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这是谁的饭菜？”江云路开口，声音沙哑，如同磨砂纸剌过嗓子。
尤玥答：“我的。”
江云路了然，甚至是下意识地反问：“还是上次那个吗？”
他反应太快，甚至没有对两人的笃信产生任何怀疑。
叶晋年从不怀疑，就算全世界都质疑他们的遭遇，江云路也会第一个站出来，第一时间表示相信。这样的赤子少年，怎么可能是最后的凶手？
尤玥和叶晋年都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微变，江云路已经明白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拿起盒饭。
“启动车子。”
叶晋年问：“去哪？”
“化学材料研究所在东校区。”江云路言简意赅，身上骤然叠生的成熟和担当从未见过。
这和平时撒娇叫嚷着要喝冰可乐的那个半大天才少年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或许心智早开本就是双刃刀。多智近妖，看这个世界也更透彻，太透彻了以至于懒得再想更多的人情世故。虽然内向天真，但这对江云路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色呢。
他不多问，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叶晋年平稳且迅速地驾驶汽车，路上，江云路低声问：“有嫌疑对象吗？”
尤玥摇摇头，拧起眉：“我不确定。平时也没有跟什么人结仇，就算是有摩擦，也不至于上升到杀人……”
“更何况……”尤玥转头看江云路，“能够时刻掌握我的动向，进入我家门，能拿到毒药下毒……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江云路沉着脸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深思着什么，无人知晓。
车子抵达化学材料研究所，三人下了车，江云路把盒饭交给私交极好的研究员。
程盛比江云路大三岁，博士在读，当年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少年，两人性格类似，话少内向，见到女孩子立刻脸红。
尤玥跟着江云路进他实验室的时候，还没靠近，他整张脸都红了，支支吾吾问：“你……你还带了人来埃”
江云路路上已经跟程盛说明了来意。
“啊，她的东西嘛。你别说出去哦，回头我给你的程序做个免费优化。”
和程盛比起来，江云路甚至算外向的了。
他听江云路这么一说，双眼一亮，只是点点头，一直垂着眼不跟陌生人对视，淡淡地和叶晋年，尤玥擦过。
接过盒饭，他打开袋子上下打量。
众人围了过去。
两只透明塑料饭盒，整齐码在白色大理石试验台上。
一盒装的米饭，热气腾腾，盖子上凝了一层水珠。另一盒装的菜，一荤两素，混打在盒子里，底部是一层汤。
盖子在盒身上卡得很牢，打开的时候甚至掰碎了盖子。程盛带着橡胶手套，小心翼翼把盖子翻面，放在台面上。
饭盒盖子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透气孔，两只盒子都有，并非特殊。
“等我一小时，我先把最常见的几种毒素检查一遍。”程盛对江云路说道。
“先查氰化物。”叶晋年突然说道。
程盛脚下一顿，疑惑地看他：“氰化物？你怎么知道？”
问完这话，他反应过来，整个耳根都红透了。
叶晋年没有解释原因：“先这样查一下，节省时间。”
“好……那，等我半小时就好，我提取样品。”他找来一个大托盘，将盒饭摆在托盘上，端着托盘进入隔壁密封的实验室，外人无法进入。
三人在外面的实验室等着，心情忐忑又焦虑。
江云路说：“他们实验室有氰化物在线分析仪的，速度很快，可以分析测量氰化物浓度，精度很高。之前程序有问题我还帮忙调试过。”
叶晋年点点头，紧绷的表情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尤玥手机震了震，她低头看手机，是沈昭发来的消息。
【宝贝，你还跟叶晋年在一起吗？不会是被他拉出去吃午饭了吧？早知道这样，你盒饭给我吃嘛？
尤玥无奈地摇头：【我已经吃了，你别想吃了。你赶紧睡午觉，下午去学习。我今天下午有事，就不回来了。】
沈昭表现正常，倒是表示遗憾：【唉，我给你点了排骨啊，好吃吗？】
【好吃。很好吃。】
不会是沈昭，她没有动机杀她，也没有这个能力。更何况，如果是沈昭，她有千千万万个机会动手，不会选择这么容易被怀疑上的方法。
叶晋年握紧尤玥的手，问：“你午饭吃了吗？”
尤玥点点头，又摇摇头。
“泡了泡面，没吃几口，吃不下了。”
“要是饿了跟我说，等会儿去市区吃吧。”
江云路沉思很久，脸色始终僵硬。
他看着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肩膀，十指相扣的手，虽然心态平和，却也难免有丝嫉妒。
江云路虽然内向害羞，但讲话一如既往的直白。
“年哥，你不要有了尤玥就把我排除在外。”他不高兴地指责。
叶晋年和尤玥都愣住了。
“排除在外？我哪有？”
“你们一定遇到事了，包括上次尤玥煤气中毒，还有这次下毒事件。我把你们当最好的朋友，全心信任，你们不要把我当个外人当在外面，好吗？我也想替你们分担。”
抱怨着，怨怼着，江云路眼眶却红了。
叶晋年心头一震，他哑然：“小江，这件事情非常复杂，难以解释，你等我找个时机……我们肯定一五一十告诉你，好吗？”
江云路耍着孩子脾气，犟嘴：“那你说，什么时候？”
“我……”
叶晋年正要开口。
实验室大门打开了，程盛身着白色大褂从实验室里出来，三人立刻抬起视线看过去。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