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凝当然不会让李妈妈的奸计得逞,她的手指抚过羊皮卷上的根根银针,究竟选粗的还是细的好呢?
平躺在干草堆中的李妈妈面色蜡黄,牢房中多日不见天光的关押,加上假死脱困前夕被医女绊住脚步的双重折磨,她也快绷不住了。
“你们不要担心,这位老妇有五成希望救回。方才听你讲,她是胃部疼痛,言语失常?”苏婉凝一边问话,一边已经不等应答,直接捏起一根银针,对着李妈妈的胃部刺去。
一旁的方脸女犯惊愕地喃喃回道:“好像是肚子,不是胃部。”
隔壁的牢房也叽叽喳喳热闹起来,都凑到隔开房间的木桩上,紧盯着苏婉凝手上的那根银针,眼见着那针被慢慢压进肚皮内,愣是半天不见停歇!
众人都屏住呼吸,猜测苏婉凝何时收手。
苏婉凝其实有心捉弄李妈妈,看似指尖在缓慢推针,实则是将针尖旋转,造成银针一直在被推入皮面内的假象。
连当事人李妈妈,估计也是心理上的痛楚和恐吓大于实际的痛感。
“天啊!以后得了病,我这个赔钱货还不如直接去了算了,医女过来治病也是活受罪!”方脸女犯离得最近,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渗出,被苏婉凝的手法吓到腿软,干脆往后挪了挪,靠在两个牢房间的柱子上,同别的犯人闲聊来缓解情绪。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苏婉凝已在李妈妈肚皮上扎了六根银针,但凡她沉不住气,银针就会有微小的变化幅度,看她还能继续舒服装死不成!
李妈妈被苏婉凝好一顿折腾,说不痛那是假的,扎针的地方都很刁钻。
在苏婉凝的不懈“医治”下,成功地让李妈妈眼尾流出两滴泪水。
她冷笑一声,李妈妈再不做出反应,她都要自我怀疑银针的真假了。
她所选择的扎针点,都是前世同人打斗中受过伤的地方,时间长了自然总结出人身上的薄弱点,李妈妈是个能忍的。
“姑娘好手法,这妇人明显有了生机!”陆嘉容站在牢房木门前,并未入内。
苏婉凝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在身后,轻松道:“不错,公子好眼力。这老妇眼部先做出反应,流下了泪水,不如趁势追击,先打通她眼四周的穴位,也好让血液顺畅流通。”
她完全是在胡诌,也为了让李妈妈知道继续装死下去,要接着经历怎样的“诊治”。
“哎,我怎么给忘记了,且不说刚把师傅教的脸部穴位学会,那眼部穴位最是危险,不能有一毫闪失,如果一个不小心扎错了位置,就会有失明的危险!”说着,苏婉凝看向和李妈妈同一个牢房的方脸女犯,“你和她平时最亲近,不如你来做这个决定好了。我这一针下不下的去,她的命能不能保下来,全凭你来决定了。”
方脸女犯一脸无辜地摆了摆手:“姑娘您还是饶了我吧,在入狱之前,我也不过是犯了两次偷盗罪。实话说,我挺想让这位老姐妹活过来,只是若是不成功,我怕以后午夜冤魂入梦,找我索命啊。”
难怪,不过扎了几针就把她给吓得不轻。
“好,时机不等人,我要直接开始施针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救不回来,那在这之前的任何尝试都是向生路迈进一步。总归是好的。”苏婉凝猜李妈妈会睁开眼,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昏死。
这时,陆嘉容也将牢头叫了过来,守在门外。
李妈妈闭着眼,不知道外面的动静如何,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坚持装死下去,是真的要出大事!
都怪素兰,没能将牢内打点妥当,非让她白白受罪。
“咳咳。”李妈妈假装将喉咙中滞留的浊气咳出,悠悠转醒,手臂适时地推开苏婉凝拿针的那只手,顺带狠狠推了一把,以泄心头之恨。
明明就要成功了,哪里来的不识趣的医女,如此尽心尽力治病!
苏婉凝顺势摔倒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但她毫不介意地自己起身,掸了掸白色素裙上面的灰尘。
“大人您看,这位老妇的病情转好,您就不必去差人通知她的家人备棺材了。”
牢头看到赖着不死不活的李妈妈,火冒三丈:“多亏了林家妹子医术了得,将你这个贪污犯救活过来。你可倒好,不仅不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出手将人推倒,活该遭罪!”
苏婉凝满意地揉了揉磕到地面上的手腕。
一双指节修长的手也伸了过来。
她知道陆嘉容早就识出她了。
陆嘉容从药箱中取出药膏,涂抹在苏婉凝伤处,并绑上一层纱布。
“大人无妨,这老妇的病来得怪异,日后须得多加看护。民女有一主意,能让她强身健体,省去些看病的花销。”苏婉凝真的是摸准了牢头的心事。
监牢里的犯人不事劳作,经常犯病,上面的人不想让人平白无故的死在牢里,就差他们去寻医官看病,每月的花销也足足有十多两银子了。
好死不活的李妈妈一见大事不妙,立马从地面上弹起,“老妇我为主人家操劳一辈子,积病已久,眼看去日无多,不需要多余的治疗办法。医女还是留着给有用的人去吧。”
牢房见李妈妈不配合,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踹上她的小腿肚,骂骂咧咧:“你们这群不省心的,老子还没听完医女姑娘的妙计,你们就在那儿自作主张起来了,还真是长本事了啊!”
转过头,他笑嘻嘻地对着苏婉凝道:“林家妹子,你继续,继续。哈哈……”
苏婉凝当然知道牢头的痛点,就是不能让看病费用过高,要是她能让对方有额外营收呢?
“大人,你且听小女子讲,其中对错要靠大人来评判。众所周知,全天下的百姓都要凭借自己的劳作换取粮食和钱财,每日睁开眼的头等大事就是劳作。那凭什么这群犯了错事,被打入大牢的罪人,就能心安理得地躺在榻上,伸伸手就能得到一日三餐呢?”
陆嘉容听后,站在原地细细思忖,并且轻轻地点头,以示赞成。
“林家妹子大智慧啊!”从没见过这种言论的牢头听后,也不禁连连称是,连带着看李妈妈的眼神都充斥着不满和鄙夷。
苏婉凝见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不禁抿嘴笑:“那么问题来了。如何能让这群人自我解救,且不给其他无错之人带来更重的负担呢?”
“让他们家人给吃食交银子!”牢头眼里只有银两。
陆嘉容想了想道:“让他们凭自己的本事吃饭?”
“不错。”苏婉凝乐见陆嘉容与她意见统一,“东侧牢房多妇人,她们会针线,就自己做些刺绣帕子,送到集市上售卖。西侧男犯力气大,隔几天便可抽调两三人去院子里劈柴洒扫,做些力所能及的。不论如何,都要保证每个囚徒都能活动筋骨,不能一直懒散地待在原地。”
“好!真是好主意。”牢头白得了一个赚钱的计策,还能减少囚犯治病问诊的钱,别提多高兴了。
可是再好的计谋也会有漏洞,苏婉凝没有提,因为当下之际,就是要彻底阻断李妈妈假死脱身的各种可能性!
“大人,我提的这些方法还不够巧妙,万一里面存留着祸患,也不好。不如先从今日这位犯病的妇人开始,让她先做尝试,若是坚持小半年,并无不妥,再逐步扩大施行范围?”苏婉凝有商有量,她作为提出者,确实也有必要提醒牢头有隐患存在。
牢头双手抱拳,激动道:“林家妹子不仅医术高超,还是菩萨心肠。就依你说的办!”
“对了,大人。若是日后这位老妇的病情再度恶化,记得去林家铁铺找我来诊。万不可再出现今日假死的状况!传出去也是您办事不力。我也算与这位老妇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苏婉凝安排地极为妥帖,彻底堵死了李妈妈的逃生之路。
李妈妈气得坐在地上闷不吭声,刚才被牢头踢了一脚,钻心的疼,她不敢再多言语。
直到人都了牢房,锁链重新拴上门框。
李妈妈才啐了口,低声咒骂:“呸,要你好心!”
牢头耳朵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用力地砸向李妈妈的头,“狗嘴吐不出象牙,你那点儿破事谁不清楚,被主子丢到衙门,犯得可是贪污受贿欺上瞒下的罪!这辈子别想踏出牢房半步。”
李妈妈捂住被砸破的额头,恶狠狠地盯着苏婉凝。
苏婉凝在离去前,飞速地揭开面纱,冲着李妈妈笑了笑后,重又戴好。
陆嘉容察觉到什么,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却又直接朝门外走去。
苏婉凝步步紧跟在陆嘉容身后,因为远远瞧见,衙门外面站着的男子正是秦若轩。
这厮竟还没打道回府?
她杏眸闪了闪,扭头就又回去找上牢头,好心告知:“大人,我近日听人说有狸猫换太子这出戏,在大牢里也上演过。您万分辛苦,可要好好把守住这些个罪犯,以免让他们借助假死脱身!您瞧,要是一般人家来处置后事,得到死而复生的消息不得高兴地小跑回府上报喜,可我看外面这个棺铺的老板鬼鬼祟祟,说不定另有图谋呐!”
“还有此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