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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写春联么,怎么改画了?”
梦境里,王葛是唯一的观众,她的视角在桌上,正冲桌前的两个人,好诡异的角度。
王南行分别看林下画的两幅图。“这是……门神?”
“是。左边的是神荼,右边的是郁垒。《山海经》记载,若害人之鬼,此二神便以苇索缚之,射以桃弧,投虎食也。所以古时有小儿出生,长辈会将二神刻在桃木上,用桃符为小儿护佑辟邪。”
王南行一笑:“听明白了。我也给林下刻桃符,护佑他此生健康,平安。”
“两个吧。你戴一个,我戴一个,我都想好了,你那个背面刻鱼,鱼前方有树,我的桃符背面刻一个亭,亭里有鼓,合在一起寓意……”
寓意什么?
这个梦不噩,可是没做完就醒了,跟往常不同的是,此梦只给王葛补了梦境里的记忆,多余的一点都没有。
直到很久以后,她在都城将作监见到一景,才真正拼齐王南行、林下的种种过往。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邹娘子、南娘子等特殊护卫,在东莱郡署交接完事宜便得返回辽东郡。链枷骑士除王恬、刘清回扬州兑换州护军营名额,其余人得去往不同的州郡负责练兵,十人去广固县(青州郡治),剩下的分别去司州与雍州。
只有十名匠徒要跟随王葛至会稽郡。
东莱郡官长阅看密契公文,震惊不已,竟写满三页!要知道公文里只书写密契总录,比如何年何月何地改良重型兵械、造轻型兵械、造特殊兵械等,不涉及名称、数量、器械的具体用途,更别提“火器”、“火雷”文字了。
这也就是特殊匠师的等级最高为州级别,若有“国”级别,王葛必能列入!
路引公文里无谍贼刺杀的内容,经邹娘子言语交接,加上东莱郡本身便非太平地界,因此辽东郡总共多少人护卫王葛,交接兵力后,东莱郡派的护卫只多不少。进入徐州后,会由徐州接管。
越往内域郡地行,越平安。
五月十二,进入扬州。
祖约叛乱留下的疮痍,建邺城仍在修复。
归心似箭,王葛在州府交接完过路文书、更换了护卫,与王恬、刘清道别,紧接着赶路。
建邺兵力不足,她的护卫按以往的惯例配给,共三十乡勇。乡勇,不是乡兵中得过“勇夫”称号的人,是乡兵中武力较强者。
已经很好了,还给配了五辆牛车哩,王葛知足。
五月二十二,进入吴兴郡。
二十七,到达吴郡盐官县,乘船至会稽郡。
二十八,终于进入山阴城!
从前王葛对山阴城的印象,就是急训营里一天天的任务考核,令人时刻紧张的淘汰制度,当时进城、出城一晃而过的繁华,似跟她隔了个世界。
这次不但径直进郡署,还见到了刚从乡壤巡农回来的王太守。
王太守王茂弘,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王导。
当然了,此大晋没有永嘉南渡的耻辱,王导不会权倾朝野,王敦无机会掌荆州军权,王氏大族不可能与司马氏共天下。
但王葛仍然紧张。
因为王太守言谈间委实如一位温厚长辈,若非他气度雄伟,实在不是和蔼可亲的模样,她几次差点被对方引导着,把不该说的吐露了。
哎呀,嘴还挺严。王太守为难,阅密契公文,看不出当中的重要性,边郡嘛,因谍贼多,十件改良器具得有七件签密契。
所以,给一名初级匠师配多少护卫合适?
这种护卫是长期随行,相当于食郡署俸给,给王葛一人服力役。可不是路途上交接更替的那种,能随意调回,况且吴郡、吴兴郡数县重建,借走会稽郡不少乡兵。
这时门下议生进来了,王葛起身见礼。
“王匠师放心,已安排好夜宿之地,就在郡署吏舍。”
“有劳议生。”
夜宿吏舍?王太守满意的看着议生,一眉稍高、一眉低:何时有匠师宿吏舍的先例?
议生含笑回望:别急,听我问。
“王匠师,方才我在吏曹,对护卫沿途的交接文书有些不明。”
“议生请讲。”
“辽东郡给匠师的护卫数只有二十人,但是到东莱郡后,护卫突增一百一十人,莫非东莱至徐州地域不太平么?”
链枷骑士没被写在文书里,那王葛当然能不讲就不讲,她回道:“是不太平,不过比辽东郡要好。”
“有盗匪生乱?”
“表面是盗匪,是不是谍贼伪装,需审过才知。”
“那东莱郡至徐州路途,匠师遇到几次盗匪劫道?”
“七次。”
“再往后的路途呢?”
“没有了。”
“刚才匠师说,东莱虽乱,比辽东郡好,辽东郡除了谍贼,也有盗匪?”
“我不知,没遇到过盗匪。”
“那遭遇谍贼……”
“百余次。”
“哦,多、多少?”
五月晦日。
王葛一行投宿于上虞县东北方向的仇亭。《地理志》中对仇亭的记载为……柯水向东流入大海。
这里不仅有汇入大海的曹娥江,还有祝英的墓。
次日一早。
浅草没马蹄,田野祭英魂。
白容也感知主人的悲伤,流出眼泪。
“祝阿姊,我来看你了。我想告诉你,丸都山被攻破,不咸山防戍营向北推进,高显新城在建,扶余县境向西扩了。一辆辆记里车,正在记录我大晋扩充的疆域,一座座新亭,守卫新修的官道。你放心,这才是开始。”
祭完祝英,王葛在马背上回首,蒲公英开始飞了,英魂就如顽强的蒲公英,将希望之种洒向世间,诸英魂,都会转世回来的!
六月初七。
南山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江流奔腾,那个当年怀着憧憬与忐忑进山求学的王葛,已敢与山比肩!
下午未时。
王葛被门下史迎进县署,此吏引路,边感慨:“哎呀,难怪灵鹊在檐头报喜,匠师总算回来了,真是巧,县令今日在廨舍。”
桓县令听到动静,站出屋门。
王葛双眼瞬间酸涩难忍,县令两鬂灰白更甚!可见这两年案牍操劳艰苦。她停步,郑重揖礼,大声道:“王葛不负县令栽培,今日归来!”
“好,好。来。”桓式喉咙也发哽。这孩子,回来就回来,整这么酸楚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