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些啥……考期久的,你不合适,只说考期短的吧。改良兵械、农械,制棺榇,各类辎重器物,也就这些。对了,如果你之前擅长制竹,更不必呆在平州了,从我来辽东郡时,就没听说举办过制竹的郡竞逐赛。”
“那小木件雕刻呢?”
何职吏因着王葛的天赋,才愿和她讲这么多,他可惜的问:“你意思是,你最擅长的是小木件雕刻?”
“是。草编我也会。”
何职吏摇下头:“草编的考试很多,但不在郡级别比试里,以后你会知道。”他稍许沉吟,“还有一方法,只要你雕刻的小木件、需得单件,能在官署木器肆卖到十贯以上,便可通过木器肆向官署申请小木件雕刻的郡级别竞逐赛。”
王葛静待,知道一定还有条件。
何职吏暗赞她沉稳,继续道:“官署允许后,你作为出资的商贾方,提供比试一切所需,包括材料、工具、场地、比试前后的辎重运输。只要招够巧绝木匠五十名,就能进行郡级竞逐赛。不过察验匠吏由官署出,他们是公正的,你若技不如人,不但白耗时耗钱,还要跟正常的郡级比试一样受罚。”
王葛尴尬的笑一下,明白了,这跟先前山阴县彭贾人举办的比试是一种模式。她既是承办商人,也是参赛者。“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比如我会改良农械,制出来后利于耕种,这样的话,官署能替我承担场地和工具钱么?”
材料好办,反正是小木件雕刻,她可以去树林拣。辎重运输也不怕,自己一趟趟背就可以,她从来不惧辛苦。
何职吏为难道:“没有过这种先例。何等程度的改良才称得上利于耕种呢?”
“直辕犁改为曲辕犁。”
“所以啊……啊?你、你刚说什么?”何职吏问个大概后,赶紧去找官长。天哪,犁具竟然也能改良?听小女娘、不,听王匠师说,在她起程前,新犁模图已经急送朝廷!得怎样的改良,才值得上报朝廷?
吏舍太窄,王葛在屋外的银杏树下等回信。桓真三人过来了,行色匆匆,让她心生预感。
果然,王恬压着欢喜抢先说:“我们来得真巧,要随军出征了。”
司马冲:“嗤,你挑着听是吧?得先对战、对战!你最好别跟我分一起,我脚下可不会留情!”
“先小心你的牙吧。”
好在两人还顾忌此处是东夷府,只敢低声互呛。
桓真没管他们,告诉王葛:“算不上随军出征,职吏给我三人新的路引,我们要赶往丸都防戍亭,与那里的东夷府兵、州郡兵进行武比考核,通过者才能作为‘材官’或‘骑士’加入战争。不过按我想的,从起程起就在考核了,所以我三人打算即刻出发。”
“太好了。只是……战场到底有风险,人得先活着才能一次次战胜敌人,同时战胜过往的自己。”王葛叮嘱这些时,声音有些抖,非她先说丧气话,而是这次分别兴许是长久的分别了,尤其桓真,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得回洛阳,所以哪怕对方听了这些话生气,她也得说。
他们三个再聪慧,在前世也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少年心性,难免好勇斗猛,且他们就是冲着挣战功来的边郡,有机会上战场后,怎能不热血激涌?她与他们将来难相见没什么,很正常,但万不可生死相隔!
桓真点头:“放心吧。你这边怎么样?”
“很顺利。桓郎君,司马郎君,王郎君,天色不早,这就分别吧。”莫等何职吏带回不利比试的消息,到时他三人怎好意思撇下她走。再大的困难,都是她自己的困难。
司马冲、王恬停下嬉闹。
王葛先揖礼:“珍重。望诸君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三少年肃容揖礼。
司马冲:“王匠师也珍重,再见时,你一定已考取中匠师。”
王恬:“葛阿姊,边郡不比会稽郡,要是受了气,你先忍着,待我立功回来帮你出气。”
“嗯。”王葛眼眶泛红,使劲点下头。
桓真上前,跟王葛只有一步距离,低声道:“别只知道劝诫我们,对你来说也一样。我们都要活着,才会再见。”
三少年步入廊庑,到马厩牵上各自的坐骑后,回望孤零零的白容,司马冲感慨道:“前几天阿真还说,我们跟王葛能有多少以后,没想到这么快。”
别离总是容易。
没多久,王葛也出来东夷府,由何职史带她去襄平县署,画出曲辕犁的模图后,她就暂住县署吏舍。
这时太阳落山,身上全是灰尘的白容在绚丽光景里,更像一匹浅黄的马。王葛打来水给它擦洗,一边忙活一边不断说话,好似它句句能听懂似的。
“何职吏说,先在襄平县试曲辕犁,如果利于农事,很快就会拟定适于我的郡竞逐赛规则。咱们都知道,曲辕犁肯定没问题的,我不仅能留在平州,一切也都按着计划进行了。”
“你知道么?天工技能的匠师带匠徒来边郡,是因为在边郡比试,不论材料还是工具,都得匠师自行运到场地。何职吏还说,桓郎君他们充当匠徒的事情,最近常有。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跟郎君们的想法一样,也来平州挣战功。”
“所以啊,天底下聪明人很多,永远不要轻视别人。白容,你说刘清、司马韬来了么?你别怕,我虽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但除掉我不是目的,他们要是把时间浪费在跟我斗上,就挣不到战功了。再者,我还有司隶徒兵的身份,他们只要害不死我,我就一封封公文参他们。”
“我要充分利用这两年,让那些别有目的之人即使挣到战功,也比不上我的功劳。”
“白容,我觉得我还是懂得太少了,桓郎君跟我说他们去丸都时,我都没来得及问丸都在哪?其实我瞧出来了,从进入幽州开始,他讲的地理知识、风土人情、包括官场势力,”说到这句时,她贴近白容,放低了声音:“都越来越少。这又说明什么?说明他也不知道了,说明边郡的水深。”
“还有啊,不买貂皮是对的。何职吏说了,如果参加郡竞逐赛,最好雇一到两个匠徒,不然我的时间全搭在苦力上了。这又又说明什么?说明……我更没精力养活你了。”
材官:预备兵中的步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