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恬目瞪口呆:“桓阿兄,这些都是你做的?你何时会烹食的?”
“苇亭无庖夫,不自己做,就得遣亭民做,耽误开荒。”
铁风套好了牛车,吃过饭后得送王小郎去清河庄,他刚要进屋,听见这话又羞愧出去了。哪有主家烹饭,部曲等着吃的道理?可他们兄弟二人笨,烧火还行,烹食只会糟蹋粮,两次后,桓郎就不用他们了。
饭好了,铁雷端着食盘出来,这是铁风的,他再回屋端出自己的。院里有草席,兄弟俩面对着坐下,铁雷一口灌进半碗索饼。铁风心疼得问:“休息过来了么?”
“嗯。”饼噎在嘴里,铁雷点两下头。
“早知会稽山乱成这样,应该你留在苇亭。”
铁雷咽下饼,感慨:“原先觉得苇亭艰难,经历这遭,才知此地的安稳。”为遏制匪徒,仅在匠师考场就死那么多游徼。
是啊,昨晚听兄弟一番讲述,铁风也觉得会稽郡肯定起战争了。百姓的生活依旧寻常,寻常的远方,是诸多无名勇士舍身、舍命,撑起了屏障。
战争!和想像中的怒血拼杀一样么?忧虑的同时,儿郎骨子里好斗的血液开始澎湃。
转念,铁风实在难接受桓郎没考上准护军。啥事嘛,那什么“狼钩刺”真无法抗击?整个郡数百勇夫全被淘汰掉,估计此消息已经四处传扬,过不多久就传到司州了吧,然后是洛阳。待廷尉知道这消息,后不后悔让桓郎在会稽郡考州护军?若在司州考,一定能成功。
辰初。
求学路,注定了王荇跟家人聚少离多。小小孩童站在道边揖礼告别,头顶还不如车板的栏沿高。
王葛走出几步后再回头,大父母、阿父、还有二叔,果然还在原地没挪步。她高声喊:“明天我就回来了。”
王荇学阿姊:“下月底我就回来了。”
贾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孙儿还没离开视线,她已经想得难受,抹掉泪,她叨念:“真不知有本事好,还是没本事好。”
回去路上,王翁避开晚辈教妻:“以后莫当着孩子说啥有本事、没本事的话。只要心正,有无本事都好。再说了,啥叫有本事?虎宝制良器,叫有本事,虎头会诵书叫有本事,难道阿禾遛马捕鱼、阿菽编方头履不叫本事?阿蓬以前多懒,现在天天去拔草根,小手上全是裂口,能不疼么?哪天回来他都乐呵呵的,这不叫本事吗?”
贾妪见二郎赶上来了,心虚道:“别说了。”
王二郎停在二老跟前,憋了三个呼吸,脸憋的发红、抓头。“阿父,阿母,我、我相中、已经相中,咳,相中……”
急死个人哟!“哪家女娘?”贾妪直接问。
“乡里,买过几次猪肉的鼓刀娘子。”
王葛姊弟不知又快有二叔母了,今天风大,吹得三人灰头土脸,不过就算喝一肚子风,小阿荇也欢喜的很,阿姊送他修学哩。
午后,官道转小道,牛车颠簸太厉害,铁风背上王荇行走,王葛牵牛,没多会儿,王荇睡着了。
铁风问王葛:“荆棘坡比试,如果你是勇夫,择战还是避战?”
“战。”
“用何种办法过狼钩刺?”
“第二架狼钩刺比第一架阔,所以根本不用管第一架。勇夫可把外衣解下,连接、紧拧,成粗绳状,拧三根就差不多了。一个站在另个人肩上,把绳套到第二架狼钩刺最前端的刺滚木上。滚木皆刺,既是利处,也是短处。套上三条绳后,勇夫使劲往下拽,三个匠人是拼不过十勇夫的。”
“可这个过程中,匠人岂会坐以待毙?”
“没办法啊,那组坡道,除了绊绳就只有狼钩刺兵械。第一架被第二架完全覆盖,勇夫又不靠近,任匠人撬动,既碰不到勇夫、也够不着它上方的第二架,等同废掉。顶端的狼钩刺被绳索套住后,匠人就算拉拽吊杆,也只能令刺滚木那端下沉,反而助勇夫快速拉低此架兵械。拉下来后,勇夫把长棍五、五并拢,插进前端两根滚木之隙。”
铁风惊愕,这就呈对峙之势了。这种形势下,哪怕耗匠人考生的力气,也能耗赢。一队勇夫耗不赢,下一队继续。“就这么简单?”
“规则不许勇夫私带利器,没说不许用外衣作战。”
重点不是这个!要是外衣都算利器,一个个攻坡时就被要求褪掉了。令铁风哑然的是,这么简单就克制了铺天盖地的狼钩刺!跟不跟桓郎说啊?
不用铁风说了,此时此刻,桓真想到压制狼钩刺之法了。他刚才在练链枷锤,差点抽中自己的脸,脸闪过去,缠住了一缕散落的头发。王恬帮他解,边说:“缠这么紧。”
桓真:“慢点解,别把刺锤扯坏了。”瞬间,刺锤在他眼中变成狼钩刺的刺轴。以柔制刚!
以柔制刚!!
他怎么才想到!
酉时,王葛三人到达清河庄。晚霞染透半边天,牛羊归圈,这里真美啊。
通往庄园路上的少年不少。十月前后,又会有成童入大学,这些少年也是王氏宗族子弟,同宗内有富有贫,贫户到了十月不再忙农事了,子弟才能得闲修学。在清河庄,这时候入学者都非正式学童。
童仆筑筝早早等候在庄外,王葛有南山小学的正式学童身份,可随虎头一起去精舍。
铁风照旧在外院留宿。
王葛与小同门们欣然相见,种种客套礼节不必细说。晚食时,谢据、卞恣、司马南弟和姊弟俩围案而聚。王葛开心的吃着南瓜,去年考匠童时,就见清河庄的食摊在出售南瓜,一小块卖两个钱!隔了一年多,终于吃到了。
这个时代,百姓的消息来源都很迟缓,谢据几人方知,王葛又一次出类拔萃,成为郡地唯一的特等初级匠师。在听到准护军考核提前结束在荆棘坡时,小同门们皆讶异出声。
王葛说完自己的情况,问道:“你们怎么样?要在清河庄呆很久么?”她越琢磨越觉得不正常。南山的正式学童全过来,真交流学术的话,九月底的考核就可,考完就能回南山了,为何延到十月底?
谢据摇头:“不知。我阿父只给我捎来一次信,让我安心在此。”
司马南弟抄起胖乎乎的小胳膊,撅嘴:“哼!”她一封家书都有。
王葛知道她阿父是司马绍,但不能多嘴跟这些孩子议论机密事。
卞恣叹的是另桩事:“王同门,我季叔被你淘汰了。”她季叔是卞眈,好丢人啊,避战被淘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