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东升杀气乍显:“公子不会以为,我在这山中便只有你们毒晕的这些人吧。”
“我念在公子母亲曾在宫中救过在下,今日便放公子的人走,也请公子识相。”
屋外一声虫鸣,黎璟闻声,知是欧阳林到了。
面色从容,看着仇东升:“残缺本非别人非议你的把柄,可你既是一个阉人,又非要折磨女子,着实该死,我母亲当年就只该救季百一人,不该救你这种畜生。”
仇东升面容抽搐,从怀中取出一黑色火药摔至地面。
炸裂声震耳欲聋:“此物摔碎,只须片刻我的人就会来,你可以叫你的人杀了我,但你们也跑不掉,或是,你将我放了,我也放了你。”
语罢,只见欧阳林破窗而入,双臂抱剑,目光如炬看着仇东升:“仇阁主,好久不见!我倒要看看今天能杀你多少人。”
仇东升面色铁青,疑惑道:“欧阳统领竟是黎国三皇子的人?着实有趣。就是不知这姜帝知道后,欧阳统领该当如何?”
欧阳林将剑缓缓出鞘,语气平缓:“你没有命告诉他。”
仇东升往后一退,离开紫绎挟持的剑刃,使出手中飞针往黎璟处甩去。
欧阳林单手挽了一个剑花,将飞针全数挡开。
眉目杀气渐露:“仇东升,别惹老子。”
说完便向仇东升追去。
黎璟扶着陆云杉,对紫绎道:“我们快下山,此处有他一人足矣。”
紫绎:“是。”
黎璟将陆云杉抱在身前,行至山腰,忽见雪林内似有人埋伏。
忽然红绎带着二十余人自树后走出。
看着三人如此景象,红绎下跪道:“公子,请恕属下来迟,只因起先行至山腰之时,属下看到了陆焉与黎淳的手下正在下山,遂不敢妄动。”
风雪愈发浓烈,黎璟眼睫已结上层层雪霜。
“禁军在何处?”黎璟问道。
红绎:“正在西汇门下。”
黎璟将目光放眼至山下:“你们不必跟我回宫,今夜生擒陆焉。”
紫绎红绎俯首领命。
入夜,雪依旧未歇。
陆云杉饮了药已沉沉入睡,黎璟听着窗外风雪声,为陆云杉拢了拢被子。
“檀雲还未见过公子如此模样。”黎璟身后站着的女子悠悠说道。
黎璟起身,与女子走出内间:“她服下你的药,多久会好?”
檀雲坐在桌旁为黎璟斟了盏茶:“今夜过后,将养三日,便无碍。”
黎璟穿过烛火看着入睡的陆云杉:“初雪之时,红绎带她在院中等你,说是要讨一味难得香。”
檀雲见黎璟不接茶盏,便自己饮下:“我与红绎约定,每年初雪必定相见,可这次实在有事,只腾出了半个时辰,给你留下防身毒药。”
忽院外传来叩门声:“公子,太子殿下听闻夫人受伤一事,特来送药。”
黎璟疲累面容上忽闪过几丝厌恶,大声对门外道:“夫人无碍,已歇下。”
右边屋内一声细微窗响,紫绎自窗而入,面上染着血,一身血干后的腥锈味儿。
黎璟起身将陆云杉的房门关紧。
紫绎:“公子,人已抓住,囚在夫人被擒的荒院子里。”
黎璟面色苍白,眼眸微微上抬,眼底尽是阴戾:“每个时辰给陆焉浇一盆滚水,明日午时我再去。”
紫绎领了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寒夜,滚水烫伤后,又是飞雪渐渐将人冻僵,循环往复,生不如死。
紫绎走后,檀雲不可置信的看着黎璟:“公子如此多情,倒是檀雲未曾想过的。”
黎璟恢复平静神色,蹙着眉斟了盏茶:“我自己,也未想过。”
刚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茶水中绽开一抹血花。
檀雲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粒药珠给黎璟服下。
檀雲神色担忧道:“我起先摸你脉象,已然比从前好太多,如若按照陆云杉的方子一直服,再次习武不是难事,可你现下不可再将自己气吐血。”
黎璟服下药,抬手抹去唇角血迹,想起陆云杉往日逼他服药那模样,忽舒展开眉眼轻笑了两声。
檀雲不明就里:“我说的话,有何可笑之处。”
黎璟回过神抬头道:“没有,今日你假扮紫绎与我进宫,明日日出之时,还请你再扮一次,陪我出宫。”
檀雲点了点头道:“你是要出宫为陆云杉报仇吧,行,我陪你去。”
翌日,日出之时。
大雪过后,艳阳初升,黎璟与檀雲驶着马车到了关押陆焉的荒院处。
黎璟下马对檀雲道:“麻烦你回宫替我照看她。”
檀雲取下帏帽:“好,你自己小心,若有危险,就将我给你的毒用上。”
黎璟:“好,多谢。”
檀雲:“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荒院内,陆焉被反缚双手扔在地上,头上发丝已被水凝结成一片。
看着黎璟走入,陆焉颤抖着苍白的双唇:“三皇子,你如此对我,就不怕大皇子杀了你吗?”
黎璟今日披着狐裘,站在房顶穿透的日光下,面沉如幽潭:“陆焉,黎淳杀了我许多年,可我还不是在这儿站着。”
陆焉蠕动着想黎璟靠近:“哈哈哈,我如今被你擒获,大皇子定会十分忧心,想必救我的人就快来了。”
黎璟垂下眼,神色捉摸不定,围着陆焉反复打量:“陆焉,自你离开黎国后,你的亲信尽数被黎淳诛杀,而你如今身边所带护卫又都是黎淳的人。”
“黎淳杀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可他又不敢立即杀你,甚至帮你逃出黎国。”
“你到底抓了黎淳什么把柄?不如告知我,我饶你一命。”
陆焉闻言,渐露慌张神色:“大皇子待我仁厚,何曾有什么把柄。”
黎璟垂下头笑了起来,这笑声对陆焉来说十分刺耳。
陆焉艰难的将头转至黎璟目光所及之处:“你笑什么,我对陆云杉那样,难不成你会放过我?”
黎璟蹲下,眉毛微挑:“我本以为,你只不过是依附黎淳的一个马前卒。”
“直到此次看到你未死,我就在想,究竟你有何过人之处,竟让黎淳将本该杀头的你保下送出黎国。”
“现在看来,你除了狠心并无过人之处,因此,黎淳不遗余力救下你,定是因你拿住了他的把柄,你若死了,你安排的人就会将他的把柄公诸于世。”
陆焉已被冻的唇色青紫,但此刻额上竟生出层层冷汗。
黎璟缓缓站起身,声沉如铁:“陆焉,你告知我黎淳的秘密,我保你一命,将你送到燕国。”
“你若不告知我,我今日必诛杀你,毕竟杀了你,黎淳的秘密也保不住,我亦乐意。”
陆焉此时周身疲软下来:“那你为何还要保我一命,我死了黎淳的把柄公诸于世,岂不对你更好?”
紫绎:“公子做事,岂容你多言。”
陆焉紧闭双目,咬牙道:“我说!”
“黎淳并非皇室正统,他是……高贵妃回乡郡与其护卫杨惟所生。”
“我前年去高贵妃家乡游玩时,救下该护卫舅母王氏,她无意间告知我,说她侄儿在都城大户人家做护卫,还与那家小姐生了情意,那家小姐离开乡郡时,已怀有两月身孕。”
黎璟:“仅凭一人之言,怎会坐实此事,让黎淳忌惮?”
陆焉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妇人,竟从怀中摸出两样东西。”
“高家海运发家,其太祖有一鱼形玉佩,代代相传,可二十多年前就已丢失,现在竟出现在这妇人手中。”
黎璟:“物件也可作假。”
陆焉:“那玉是极为少见的靛色青玉,世间难寻第二块,而那玉上,更是有高家太祖亲刻的字,只有撒上泥沙方才看的清字形,根本无人可复刻。”
黎璟:“第二个东西是什么。”
陆焉:“高贵妃善绣,第二件东西,是高贵妃亲手绣的鹣鲽,上面还有那杨惟与高贵妃的名字。”
黎璟:“那你又怎知,此人未骗你。”
陆焉垂下头,冷哼了一声:“我哄骗她将这两个物件交与我,我替她寻亲,然后将她交给了杨惟。”
“谁知杨惟杀了她后,入夜便来杀我,此时我已将此秘密告知我各地的心腹,若我死了,此秘密必将公诸于世。”
“后来大皇子来见了我,我与他讲条件,归顺于他,借由他的势力设计杀了陆珉,想要……想要做真正的忠义侯。”
黎璟面上生出一股琢磨不透的神色:“这两个物件在何处,你布下的人又在何处。”
陆焉忽冷笑了起来:“二皇子,你将我放了,我上马之时,定会通通交与你,现在,我信不过你。”
黎璟抽出紫绎佩剑,低至陆焉喉咙:“这样吧,各退一步,你将这两个物件交与我,我就放你走!”
陆焉竭力掩盖慌张神色:“这两样东西,如今不在我身上。”
黎璟轻哼一声:“以你的性格,必然亲身携带,别浪费我的善良。”
紫绎随即上前搜身,从陆焉的胸口搜出了玉佩,鞋底搜出了绣着鹣鲽的肚兜。
紫绎捏着鼻子瞅着肚兜:“这……你藏在鞋底?”
说完,踢了陆焉一脚。
陆焉身子抖的更加厉害:“二皇子,物件既已交与你,你可要尊信守诺,放了我。”
黎璟收起剑,插入紫绎剑鞘。
陆焉松了一口气。
黎璟转过身背对着陆焉,正声道:“杀了他。”
陆焉颤抖着嘶吼:“黎璟,你杀了我,我的人必将黎淳的身世说出去,到时候你拿住了黎淳的把柄又有何用……”
黎璟忽埋头笑起来:“陆焉,我既能杀你,也能将你死了的消息变为逃往燕国。”
“还有!杀人偿命,你害死忠义侯陆珉!此时才死,已算是你偷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