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想起盛晚宁吐血的样子,眸光顿暗。
“她离开京都了。”
语气沉沉地说完后,他不顾身前那道冷冽的目光,转身离去,行色匆匆。
离开京都?
厉阎霆拳心攥得更紧。
办公室里的前台经理难得和总裁独处,扭着腰肢走向办公桌,俏脸盈盈,“这人指不定是从乡野里出来的,真没礼貌~厉总,您别动气~”
说话间,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抚上厉阎霆的手背,暗示的意味十足。
然而未及反应过来,女人娇软的身子被他重力一推,跌到了地上,狼狈不堪。
厉阎霆锐利的目光往她工牌上一扫。
“你被开除了。”
“厉、厉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滚!”
情绪管理失败的男人一声低吼,吓得前台经理险些失禁,下一刻就见她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办公室。
厉阎霆从办公椅上站起,大手用力将领带扯了下来,高大的身影如地狱来的修罗,浑身散发浓厚的戾气和阴暗。
盯着腕表的眸底更是一片猩红。
从来没人在招惹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他双目紧阖,再度睁开时,无比清冷,转身便按下一通电话,戾声道:“刘松,去给我抓个人。”
……
京都通往南城的高铁上,盛晚宁紧紧抱着骨灰坛坐在座位上,面容僵白。
“这女的怎么抱着这东西上高铁,不嫌晦气。”
“就是……出趟门看到这种脏东西,真倒霉……”
她听到周围的污言秽语,手心紧攥,想发作,但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不愿意浪费精力和时间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人身上。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
等下高铁的时候她的腿已经不自觉地在抽搐,却只管着往外走。
南城的东侧,有座荒凉的野山。
她妈妈的墓碑就在那。
和京都不一样,南城几乎大半时间都会下雨,就算不下雨也会密布乌云。
此刻的天空,黑云压境,似是暴雨来临的预兆。
崎岖而泥泞的山路很快就弄脏了她的鞋、裤子。
下山的两个农夫远远看到她一个姑娘家独自走山路,吹着口哨调戏了几句,直到走近,触到她冰冷的眼神、黑紫色的唇、寡白的脸,再看她手里的骨灰坛,愣是被吓得印堂乌青。
“鬼,鬼啊!”
大喊两声后,农夫扔下锄头跑下山。
盛晚宁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锄头,神色微动,想也没想就抄了起来,一同山上。
约莫一小时后。
她来到一个长满杂草的坟头前,轻轻放下骨灰坛,掌心抚摸着满是灰尘的墓碑。
“妈妈,我带你回家了。”
低声唤了句后,她走向黄土堆成的坟头,抄起锄头开始挖坟。
锄头刚落,一声巨雷轰鸣。
闪电如一条火龙,瘆人的血色划破长空。
盛晚宁对此置若罔闻,纤弱的身形风吹就倒,却偏偏有一股蛮劲。
她面朝着黄土,锄头次次深嵌入土,不遗余力。
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打湿了黄土上的女人,可挖坟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
突然,锄头敲到了一处硬物……
盛晚宁古井般的深色瞳仁紧缩,一把扔下锄头,爬向泥泞的地面。
泥巴溅在她的脸上、手臂、全身。
她全然不察,小小的手似比刀锋还锐利,一下一下刨开已经黏得不成型的黄土。
脑海里浮现出十多年前那副让她永生难忘的画面。
渣父再婚的当天,她回到妈妈的故乡南城。
当再度见到渣父和他的新婚妻子陈静时,十四岁的她被两个魁梧的壮汉用力地按在妈妈的坟头,嘴角溢出血丝,全身动弹不得。
两个黑色西服男挥着锄头挖她妈妈的坟,而盛伍宗和陈静始终在一旁冷眼观看。
“让他们不要再挖了!不要再挖下去!”
“你已经把妈妈害死!你还想对她做什么!我恨你!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爸爸,你不配!”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真正该死的是你!”
面对她的怒骂,盛伍宗和一旁的陈静始终不为所动。
轰隆一声巨响。
西服男扔下锄头,走向盛伍宗,躬身道:“盛总,棺盖开了。”
她眼看着盛伍宗一步步地朝棺材逼近,眼底顿时猩红,奋力挣扎要起身,却被魁梧的壮汉再度按压住肩膀,额头重重地敲在地面。
“别碰她!别碰我妈!”
盛伍宗对她的低吼熟视无睹,大手抱起棺木里的骨灰盒,手指径直叩开,刚俊的脸色霎时黑沉。
“别碰我妈!听见了没有!盛伍宗!混蛋!禽兽不如!”
盛伍宗眸光冷冷地睨向地上无力反抗却谩骂不断的她,低笑:“除了会骂人,会打架,你还会什么?没用的废物!”
“我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不像你,满手血腥!如果不是你,妈妈怎么会跳楼!你这个刽子手!”
“哼。”
盛伍宗挥了挥手,魁梧的壮汉将她放开。
她像是一头小兽猛地扑向那个手捧着骨灰盒的男人,却被他的保镖一拳击倒。
一行人扔下满身是伤的她,径自下山。
倒在地上的她满脸都是眼泪、不甘、愤恨,耳边反复回响着他最后冰冷的声音:“瑶儿的骨灰盒我带走,等你有本事,来京都找我,没本事,便在乡下继续苟活。”
这番话在往后十年,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底喧嚣。
弱肉强食,自古都是冰冷的生物法则。
她恨渣父的无耻,更恨自己的无能!
十多年过去,如今的她终于带着妈妈的骨灰回来了。
随着棺木显露的面积越来越大,她的眼泪如泉涌,伴随雨水扑簌簌地滑落。
雨渐渐停歇。
而棺盖已尽数展现。
盛晚宁乌紫色的唇紧抿,倏然,手臂一抬,将棺盖赫然掀开。
满身泥泞的她抱着骨灰坛小心地放在棺材中心,抽泣道:“妈妈,您安息吧。渣父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来扰您清净,不会了……”
忽然她闪烁的眸光注意到骨灰坛口封布的血迹,那是先前她吐血之时染坏的。
记忆里的妈妈,很爱干净……
她转身摘了一片宽厚的枫叶和两个藤条,将脏污的封布褪下,正当要将枫叶盖上去时,黑漆漆的坛底落入眼帘。
盛晚宁眉头微蹙。
正常人的骨灰,不应该是白色或是浅灰色?
她晃了晃头,努力凝住涣散的精神和视线,再度看向坛内的骨灰。
依然是黑色!
耳边响起妈妈在医院里跟她说的话。
“晚儿,你要好好读书。妈妈要看着你上大学,看着你成为世界拔尖的人物,像你爸那样~”
所有人都说她当年是跳楼自杀,警方也排除了被人为推下楼的可能。
问题是,她的妈妈前一天分明还说过要看着她上大学,又怎么会突然自尽。
盛晚宁突感一股重腥味自腹腔急速上涌,她紧抿着唇,但血液还是从嘴角溢出,乌青色的血液滴在她的掌心。
再度低头看向那坛黑色的骨灰时,瞳仁紧缩,神色阴戾。
难道妈妈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毒害的!
就在她惊怵、难以置信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
“我当时还以为见鬼,吓得锄头都掉地上了。那女人面生得很,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
“上去!”
盛晚宁听到后者干脆利落的两个字,神色一凛。
从声音可以听出,对方有些功底。
她来不及多想,手一挥,擦掉嘴角的血迹,三两下将骨灰坛封好,盖上棺盖,扬起锄头开始掩埋棺木。
没多久,十几个身着黑西装、戴黑墨镜的男人奔上山将她团团包围。
盛晚宁刚好将最后一抔土盖在坟头,拄着锄头,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们,一脸警惕。
为首的男人朝她走近,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比对后,拨了一通电话,沉声道:“松哥,人找到了。怎么处置?”
松哥?
盛晚宁猩红的眸中闪过一道锋芒。
是个她没听过的名字。
既然不认识,那就权当做敌人!
她当即踢开扁长的锄刃,抽出锄柄,紧握手中的圆形木棍,面如阎罗,不由分说就冲众人横扫而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强,让十几个大汉都猝不及防负了伤。
刚才试图联络那位“松哥”的男人手机被击落。
黑色手机滚到地上,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人嘶哑的声音:“上头说了,带回京都即可,别伤着她。”
然而这番话才漫入空中,便已被浓厚的杀气震散,根本没人听见。
“他娘的,是个练家子!”
为首的男人眼见被一个女人突袭,顿失耐心,脸上的疤痕极度狰狞,吼道:“都给我上!”
树林霎时腥风四起,棍棒相击,整个山头布满凄凉肃杀之意。
女人招招击中要害,只顷刻间,便已见满地人抱臂、抱腿、抱头,哀嚎不断。
“无论你们是谁派来的,转告他一句,莫再惹我!”
话毕,盛晚宁手臂垂直落下,粗壮的圆棍干脆利落不带半丝摇晃,硬生生地遁入地面近百公分,地面爆开一道米字型的裂痕。
她离去的身形明明有些踉跄和虚弱,但始终无人敢再靠近。
十几个大汉早已被她震慑得全身瑟瑟发抖。
……
厉阎霆站在帝国中心大厦的落地窗前,指节夹着烟,雕刻般分明的五官藏着冰窖般的冷意。
手机铃声响起。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接起,薄唇冷漠一掀:“抓到人了?”
对面传来既惊诧又惴惴不安的声音。
“先生,您不是说要抓的是个女人吗?我派去的人说那就是个女阎王!功夫了得!那些人全都是练过的,被她一人打得伤的伤、残的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