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怒斥将浮生骂的一懵, 废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将事情的原委,与朱大嫂说了个明白。
朱大嫂这才对浮生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虽然面上还是有些尴尬,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向浮生道:
“不好意思啊大妹子,我这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给误会你了。不过现在这小乞丐你救下来后, 可有什么打算。莫不是想带回家当儿子养着不成?你可得想清楚了, 如今你养活自己都是件难事,更何况再带个小拖油瓶一起生活。”
浮生也是一愣,一开始她也没想这么多这么远, 只是想着先把这小乞丐先救出来再说。但如今被朱大嫂这么一问, 倒也开始认真的开始考虑起来。
其实浮生隐隐约约的已经意识到这小乞丐便是喻之了,现在虽然还不是万分的确定。但凭着接触时灵魂深处的感知, 却也有了近□□成的把握。
听到朱大嫂所说的当儿子养这种话, 浮生生怕他万一误会些什么,连忙瞟了喻之一眼。见他正竖着耳朵,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偷听着她俩的谈话。
便立马紧张的反驳道:“自然不是当儿子养的,而是……而是………”
一时半刻竟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最为贴切 ,顿了许久才道:“朱大婶只要知道, 我总归是不会亏待了他的便是了。再说现在我也在镇子里找到了工作,虽不能让他过的富贵,但让他能有个避风港也总是好的。”
而后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在偷听, 转头又问了一遍早已经挣扎不动,又开始老老实实趴在自己怀里的小乞丐,道:“你可愿意跟着我回家?”
回家………这个词对小乞丐来说,太过于陌生了。
自从他记事以来,便是一个瘸腿的无依无靠的小乞丐。而家这种东西,是只有在梦里里出现过的奢望。
他定定的看着浮生,想从她眼中看到她有几分的真心实意,想从她眼神中看出她是否只是因为自己偷了她的钱袋,所以才用这种话来戏耍他,报复他。
浮生看见他的目光向自己投来,直直的望着自己,安抚性的对着他轻柔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原身长得并不差,只是原先猥琐的气质和体型,让她本有的八分姿色生生掉到了不过三分。再加上平日里不好好打理自己,满口污言秽语的,又整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样一来,足矣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长相,只记得她是个令人厌恶的地痞流氓罢了。
但自从浮生来后好好的洗漱了一番,身上又自带着从骨子中透露出来的儒雅温和的气质,让人和她哪怕是望见一眼,都会有如沐春风之感。
这一笑恍若朝阳,耀眼的几乎让小乞丐失了神,不自觉的轻轻的“嗯”了一声。心中荒谬的起了一个念头:若世界上有天神,应当便是如此吧……
朱大婶见这俩人都达成了一致,自然是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看着面前这两人,一个是瘸腿的小扒手,一个是不干正事的小混混,心中免不了存有几分担忧……
但终究是心善,将今日卖猪肉攒得的钱都借给了浮生,让浮生带这小乞丐到医馆诊治一番。
小乞丐许是挨惯了打,此次看着伤势严重,其实却是尽其所能将自己保护的很好,并无什么内伤。好好清洗了一番伤口,又买了一份伤药便能回家了。
等回到了浮生的家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橙红的黄昏照耀在浮生一平如洗的屋子中,竟徒添了几分温馨。
小乞丐见浮生家中空荡的显的有些萧条,心中却是没有升气半点失落,反而是少了几分,被惊喜砸中的惶恐和飘然感,心里反而是安定了许多。
他在门口看看浮生,又看看这小小的屋子,站了许久都没迈进去一步。
浮生见他还呆呆的站在门口,轻轻将他拉进了屋子里,柔声道:“你先做在这,我去给你弄些吃食来。”
浮生在路上便听见小乞丐的肚子在不停叫唤了,本想给他准备些丰盛的饭菜,好好的将他这几乎皮包骨头的身子骨补一补。
但想到家里几乎什么都没有,仅剩的几个捡来的鸡蛋,也被浮生送给了朱大婶当谢礼。本是想今天去镇上买些粮食的,可是钱袋却是被小乞丐拿走了,自然是什么都没买成……
正当浮生在发愁之际,小乞丐似乎也也看出了她的为难。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终于松开了哪怕被打都攥的紧紧的手。
里面赫然是十枚铜钱,那是在上午从浮生手中偷来的。
他边看着浮生的眼色变换,边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剩下的四十枚铜板被我埋在镇子里面了,明日我带你去拿。这十个铜板本来是我打算买几个包子和过冬的棉被的,没想到还是被她们发现了。”
浮生放柔了眉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我先拿这些铜板去换些吃食来,马上就回来。你尚且人生地不熟的,先别乱跑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我好吗。”
“好……”小乞丐的手攥成一团,不安的神色掩饰不住。就好似生怕浮生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了一般,却还是点了点头,迟缓的吐出一个是字来。
浮生的名声在这个村子里向来不好,但多出些铜板,旁人也没和钱过不去,就死活不卖给浮生的道理。
浮生便向隔壁的邻里买了小半锅的米和一颗大白菜,又向她们买了些最基本的调料和干柴,这才终是勉强能够生火煮煮饭。
浮生做饭的手艺实属差劲,但若只是煮个粥烫个水煮白菜,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浮生中午舍不得,也是着实没钱到外头买些吃食,便一直饿到现在。
导致这一大锅白粥,竟让两个看着瘦弱的人吃的干干净净。
浮生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所以倒不介意自己每日吃些粗茶淡饭的。
可若是让他这正在长身体的年龄,每日也都如此的,吃些没什么营养的东西,却是如何都舍不得的。
浮生在心中稍稍盘算了一下,那四十铜板能够干些什么。却发现买两床新棉,再给他买两身合身的衣服,和一些日常必备用品后。
这四十个铜板竟还不够花的,更别说还要再还朱大婶给的去医馆疗伤的钱,和去买些好吃好喝的了。
暗自叹了一口气,心理道:看来只能明天向书斋老板询问一番。看看能否誊写完一本书籍,给一本书籍的钱了,否则这点钱定是不够花的。
浮生思考过后,见着小乞丐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那眼神像极了喻之,看得浮生不由出神呆呆的望着他许久。
而后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才终是意识到自己举动的不妥。对着他安抚的一笑,心里完全确认了他便是喻之。因为那眼神,浮生一眼便能识出来,似是一下子便直直的照到了她的心底的感觉,浮生永远不会忘记。
浮生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柔和,合着半截烛火暖红的微光,似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喻之年岁还小,可常年混在乞丐堆中的他虽年幼,却并不代表他全然不懂得这种眼神。有些害怕的下意识向后微倾,眼睛躲闪这浮生的目光。
看着不过自己腰高的小喻之,浮生强烈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不由假装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在心底狠狠的骂了自己几句。看着他闪躲的眼神,明白自己这回,定是将他给吓到了。
懊悔的暗下决心,自己往后千万要注意与他相处的分寸。等到他及笄了,再表明自己的心意也不迟。
若是到时候他嫌弃自己年纪大了,或是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那……………自己便放手……毕竟感情之事着实是世界上最难以强求的东西……
可浮生这么想着,看似十分随缘。其实潜意识里却是认定喻之到时候,定是会喜欢上自己的。这种理所当然的笃定,难以解释又玄之又玄…………
浮生见喻之闪躲着自己的目光,无奈的叹了口气,顿了顿问道:“你可有什么名字?”
喻之悄悄的瞟了浮生一眼,见她眼中再也没有那种神色,才怯怯道:“我叫小瘸子,旁人都这么叫我,我大概便是叫这名字的。”
“小瘸子?”浮生重复了一遍,装作思考了片刻又道:“小瘸子这名字不甚好听,我是个读书人,身边人的名字自然也是要雅致些的。那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喻之于怀……喻之于怀……你说我以后唤你作喻之可好?”
“喻之……”喻之喃喃的念了一遍,有些木木的点了点头,便当是同意了。
浮生见此笑着道:“等明日天亮些了,我蘸着水写给你看这两个字的写法,喻之这么聪明定是能够一学便会。”说着顺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心情都愉悦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