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你!!」
顾经义闻言惊呼出声,哪还能不知道眼前这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就是之前在洪阳城街边算命,还送自己两句诗的神棍。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正是徐某人。」
「这……」
顾经义目光微微一动…
他对谄仙媚道之辈向来没有好感,见当初摆摊算命的年轻人来寻自己,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颇为警惕的问道:「你也在宫中为官?」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应道:「算是吧。」
「你来寻我作甚?」
「来寻老先生帮忙的…」
「那你打错注意了。」
顾经义此时已经从恢复常态,见他是来找自己帮忙的,冷声说道:「老头子我已是阶下囚,自身难保,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顾相误会了…」
徐伯清见他这般警惕的姿态,当下也知道他误会自己是想走关系的官员了,笑问道:「我叫徐伯清,不知顾相有没有听说过?」
「徐伯清!??」
顾经义闻言呼吸一滞,随即一个激灵的站起身子,瞪着眼睛细看眼前的年轻人。
上下打量一番后,他脸上满是惊疑之色的问道:「你是西厂督主徐伯清?」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用揶揄的口吻笑道:「若是大梁没有第二个西厂,没有第二个徐伯清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了。」
「这…这……」
顾经义茫然的眨眨眼睛,那张老脸都纠结成了一团,满是惊异之色的嘀咕着:「你怎么会是徐伯清…」
一个是街头摆摊算命,靠嘴吃饭的神棍,一个是大梁特务组织的头子,这两个差如云泥的身份,居然是一个人!?
这……
「口说无凭…」
徐伯清见他满脸不敢置信之态,便从身上掏出一块御赐的金牌来,随手便扔了过去,笑问道:「顾相,不知这玩意能不能证实我是徐伯清?」
「……」
顾经义接过金牌打量一番,不禁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脸上满是荒诞之色的苦笑道:「还真特娘的是徐伯清…」
「呵呵呵,如假包换~」
徐伯清闻言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扯过一条板凳坐下,随即才问道:「其实我很好奇,我入宫后并未与顾相照过面,为何顾相听到我是徐伯清后会这般惊异呢?」
「老头子虽然被关在天牢,但是门生故吏不少,有情有意的同样不少,常有人来探望。」
顾经义指着桌上的还没吃完的酒菜,说道:「有个门生刚走不久,刚才还谈到浮山堰决堤与今日的朝会之事。」
他声音一顿,感慨似的又道:「谈到朝会,自然也深谈了陛下钦点的治世之臣,谁能想到不久前刚讨论的治世之臣这会儿就出现在眼前了?
谁又能想到当初在街边的算命的神棍,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西厂督主,成了大梁治世之臣?」
「原来如此~」
徐伯清只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这治世之臣,徐某愧不敢当啊。」
「徐督主言重了。」
顾经义笑呵呵的说道:「抄当朝王爷的家,亲自监斩裕王,这一年便斩了京城大小官员十余位,这可不是谁都有魄力干的事。」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况且,既然徐督主接下了这活儿,那不管敢当不敢当,都是治世之臣!」
「……」
徐伯清不想在这「治世之臣」的称呼上扯太久,直言道:「既然顾相知道到浮山堰决堤与今日朝会之
事,那倒也省得我复述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道:「其实今日徐某来此,是想请顾相帮个忙的。」
「帮忙……」
顾经义闻言目光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帮谁的忙?」
「重要吗?」
「重要!」
「那好…」
徐伯清见他面色凝重,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说道:「帮我的忙,也是帮你自己的忙,更是帮这天下万民的忙!」
「……」
顾经义见他正色之态,不觉有些失神,口中呢喃自语的念叨着:「帮天下万民的忙」…
「天灾已显,人祸将生。」
徐伯清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在其位谋其政,徐某人既然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接手了这个活儿,自然也想为这万民做点事。
奈何徐某人才疏学浅,肚子里没多少东西,加之根基不足,声望不够,想干成这事儿,还须得求得您这样的大贤出手帮忙才是。」
「大贤,呵呵呵呵…」
顾经义听到「大贤」之称,忽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笑下来了…
他似哭似笑的问道:「徐督主啊徐督主,你见过有哪位大贤被贬三次的?你见过有哪位大贤被关在牢里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徐伯清咋舌几声,目光微动的说道:「我本以为顾相这般大贤应该会懂这种浅显的道理,不曾想,顾相竟也着相了…」
「……」
顾经义闻言呆呆的立在那…
失神落魄的呢喃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念着念着,眼珠都有些发红了…
「……」
徐伯清见状也知时机成熟,支起身子后拱拱手说道:「既然顾相不愿意出这牢房帮天下万民的忙,那徐某就告辞了。」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迈着步子的同时,心中也在默默的数着:「三…二…」
「等等,等等!!等等!!!」
年过半百的老头见他要走,像是着了魔似的叫唤着,一路小跑的冲到牢房门口拦着他,毫无形象的呼呵道:「谁说我不帮了?谁说我不帮了!?」
「哦?」
徐伯清佯装惊喜的问道:「这么说来,顾相是答应出手帮这天下万民的忙了?」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此时的顾经义眼睛都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完整!我能感觉得出来!」
徐伯清故作茫然的问道:「哪句?」
「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句!」
「这是别人说的,我引用的…」
「你……」
顾经义扯着他的胳膊,说道:「这是谁说的话?为何不?前文呢?后续呢?」
「……」
徐伯清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儿时偶得梦中先贤相授,他说了一大堆,但那时我年纪尚幼,只记得这一句了。」
「你…你……你小子…」
顾经义哆哆嗦嗦指着他,嘴唇嗫嚅着明明想说些什么,却被气的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感觉就像饿了三十年的男人突然看到美人儿献舞,心头火热的将美人儿拉在怀里把玩,各种戏都做了,眼瞅着吃着肉了,结果美人儿却飘然远去…
「您老消消气,消消气…」
徐伯清见他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当即宽慰道:「我那时年纪尚小,不懂,说不准日后触景生情的就记起来了呢?」
「……」
顾经义闻言深吸几口气,随即闷闷不乐的回床边坐着了,讷讷的问道:「我是陛下亲自下令关入天牢的,你有权将我带出去?」
「有。」
「陛下同意了?」
「同意?」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有些费解的问道:「我请你出去是帮天下万民的,又不是帮他的,为什么需要他同意?」
「…咳咳咳…」
顾经义被一口气呛的不断咳嗽,拍着胸口舒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说不得是要掉脑袋的。」
徐伯清直勾勾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那顾相是外人吗?」
「……」
顾经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的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部!」
「……」
「统筹部!」
徐伯清将自己「以工代赈」的方略大致的描述一遍,随即才说道:「天灾人祸中的「天灾」,须得劳烦您老上上心;我去处理将生的「人祸」。」
「……」
顾经义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颇有种慷慨赴义之感的说道:「我跟你走!」
「我来请您老出牢是去赈灾的…」
徐伯清屈指一弹,一缕劲气瞬间便绷断了他脚上的镣铐,随即对着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可不是请您老慷慨赴死的。」
说罢,便走出了牢房…
而顾经义见状,也叹了口气的跟了出去。
候在远处的胡狱司见两人出了牢房,笑呵呵的凑上前行礼问候:「卑职先在这祝二位大人此行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那就借胡狱司吉言了…」
徐伯清拱拱手,便带人离开了天牢。
而顾经义看到天牢外的景色,恍若隔世,回忆起自己一生的遭遇,竟失神的愣在了原地。
「有件事我一直不解…」
徐伯清随口问道:「在洪阳城的那会儿,我在街边摆摊算命,挣口饭吃,您老为什么气势汹汹的来找茬?」
「我看到你在出云轩将身上最后三文钱买了笔墨,本以为你是好学之人,结果看到你干的是算命的勾当。」
顾经义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道:「盛元、永和两朝因陛下谄仙媚道,致使女干臣当朝,国力衰弱…
老朽以为你也是那种谄仙媚道之徒,便想着找借口训斥你一顿,呵…」
他声音一顿,随即神色莫名的笑了笑,说道:「不曾想,没找着机会训斥你,反而被你说诓住了,还得了你两句诗词。」
「呵~」
徐伯清轻笑一声,说道:「那您老可误会我了,我可从来没有诓你的意思。」
「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这不是你给我批的诗句吗?」
顾经义瞥了他一眼,颇为感慨的说道:「事不过三,当时我还以为此次回京复职,真有「一朝得势入青云」之相,结果呢?」
他声音一顿,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又道:「复职不到半年,就又被革职了,入了牢狱,还不是继续被困在井里。」
「那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徐伯清直视
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的说道:「就是,我所说的「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其实是指现在?」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