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凝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十分随意地说道:“别闹,乖乖躺着去,还不到你醒来的时候。”
他随意一拍之下,陆阳生竟然真的再次闭上了眼睛,重重倒在了床上。
这时候江归凝就顺势将手贴在了陆阳生的额头,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身体竟然还有排斥反应,看来小师弟你这身体还是没被清理干净啊。来,让我瞅瞅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查探着陆阳生的身体,不多时,就收回了手,然后拍着手说道:“果然,是经脉还有残余的原因,这可不行啊。没办法,看来只能有我亲自出手,帮你清理体内的残渣了。小师弟,忍着点啊。”
江归凝自顾自说着,然后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陆阳生身上,昏迷中的陆阳生就这样被他拍到了半空中。
然后江归凝又将一道灵气以极其蛮横的手法打入到了陆阳生的体内,将他仅存的静脉彻底给撑爆了不说,还重新在他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
一瞬间,陆阳生又变得满身鲜血,脸上也再次被痛苦的神色取代。
江归凝对此视而不见,继续以自身灵气为剑,剥离陆阳生体内残存的丹田碎片和破碎经脉,整个过程无异于抽筋扒皮,场面极其血腥。而且江归凝为了让接下来的事情更顺利一些,居然变态到把陆阳生的神魂剥离,将他的神魂也顺带着清除了一遍。
来来回回,总共三遍,等江归凝停下来的时候,陆阳生已经不成人样了,江归凝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不过好在整个过程中陆阳生都是处于昏迷之中,虽说会感受得到疼痛,但比起醒着的时候终归会好上很多。
江归凝如同欣赏艺术品一样看了看陆阳生现在的样子,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将陆阳生慢慢放在了床上。
他以右手结印,慢慢搓出一个剑丸,随手丢进了陆阳生腹部的大洞中,剑丸不大不小,正好覆盖了陆阳生原先丹田的位置。然后他又以左手掐出一道上古法印,对着剑丸遥遥一指,轻喝一声“凝”。
霎时间陆阳生的腹部光芒大作,原本隐于他体内的虎、蛇、雀、甲鱼再次显现出来,并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融入到剑丸之内。
到了这时候,江归凝才开始收手,重新抱起了自己的酒葫芦。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至于结果如何,还是得看自己这位小师弟自己的能耐,这一点上,谁也帮不到他。
……
自从昏迷以后,陆阳生的意识就被困在了一个古怪的地方。这里宛如一片迷林,周围全是荒坟古冢,杂草丛生,怪木林立,无论他如何走都走不出这个古怪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陆阳生还想着快点离开这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走了很久很久,可是依旧没能走出这里,久而久之,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走下去的目的,也忘了自己是谁。
他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虽然还在走着,却早已失去了方向。而且他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慢慢变小,现在的他只看外表的话,已经只有六岁大小了。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这片空间响起,陆阳生下意识停下脚步,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荒坟古冢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小的铜镜。
有声音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正是从铜镜的方向传来。
“你是谁?”
陆阳生听到声音以后,一脸茫然地自言自语道:“我是谁?”
那个声音继续问道:“你要去哪?”
陆阳生迷茫地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个声音第三次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陆阳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他只能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铜镜忽然光芒大作,让陆阳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到他感觉到光芒散去,再次睁眼的时候,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镜面此时已经变得足有一人大小。
陆阳生忍不住走了过去,却发现镜面内根本没有他的模样,有的只是一段模糊的影像。不过随着陆阳生越走越近,画面也越来越清晰起来。
“娘,这是什么啊?”
镜子内,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满脸好奇地对着一位约莫有二十多岁的妇人问道。
妇人手里拿着一双小巧的老虎鞋,温柔地将鞋子穿在了小男孩的脚上以后才说道:“这是娘亲给你新做的鞋子啊,怎么样,喜不喜欢?”
小男孩迫不及待地起身蹦跶了两下,在看到鞋子上活灵活现的老虎头以后高兴地喊道:“喜欢,娘亲最好啦。”
不远处,一个面容有些模糊的汉子捧着一匹麻布,笑得特别开心。
看着镜子里的画面,陆阳生麻木的脸上稍微有些动容,他轻轻喊道:“爹?娘?”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镜子内的妇人和汉子,但是还没等他触碰到镜子,里面的画面就又改变了。
这一次,镜子内还是小男孩三人,妇人和汉子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小男孩却长大了很多。
妇人和汉子似乎要出远门了,孩子抱着大门,乖巧地对着两人喊道:“爹,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汉子的身形还是很模糊,但是陆阳生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汉子在笑,他看着孩子大声说道:“阳生乖,爹娘这次走得要远一些,不过你放心,天黑以前肯定能回来。”
妇人似乎有些不放心,她重新走回来抱着小孩子对汉子说道:“陆哥,要不咱们带上孩子一起去吧?孩子还小,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汉子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啊,这次去的地方有点远,带着孩子的话我怕出事。”
汉子犹豫了一下,对着妇人说道:“要不你这次就留在家里吧?说实话,我其实也挺不放心的,毕竟那只是一场梦。”
妇人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对着汉子说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着你去好歹能有个照应。”
孩子躲在妇人的怀里,听到妇人说的话以后立马脆生生地喊道:“爹,娘,你们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会自己做饭了。”
妇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着说道:“真的呀?那我们小阳生可真是太厉害了。”
孩子似乎有些害羞,连忙将脑袋埋进了妇人的怀里。
最后,妇人和汉子还是一起走了,孩子一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上了屋门,开始打扫起了院子。
只是在关门的时候,孩子似乎和镜外的陆阳生对视了一眼,在他的眼睛里,陆阳生看到了浓浓的哀伤,只是还没等他深究,画面就又改变了。
这一次,画面里少了汉子,却多了一群陌生人。陆阳生睁大眼睛,在人群里仔仔细细地寻找着,却只找到了孩子和躲在角落的妇人,汉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而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妇人神色木讷不说,还少了一条胳膊,孩子也跪在地上,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停地磕头。
看到这一幕,陆阳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疼,他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画面中的影像继续进行着,屋内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小男孩和妇人。小男孩站起身,从屋子里拿出了一个用细麻绳捆扎好的小包裹,和婴儿大小一样。妇人原本神色木讷,但是在看到包裹的眼里却出现了一点亮光。她紧张地从陆阳生手里一把抢过包裹,对着陆阳生一阵龇牙裂齿,在看到他没什么反应以后,就把所有目光都看向了怀里的包裹。她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用仅有的一只手抱着包裹,不停地把包裹往自己的胸口送。
镜子里的孩子撇了撇嘴,却没有哭出声来,他转过身,默默脱下了脚上已经有些破损的老虎鞋,再仔细地刷洗干净以后拿一只小木盒小心地存放了起来。
从这以后,孩子再也没穿过鞋子。
画面再转,这一次,连妇人也没有再出现,只剩下手脚布满伤痕的孩子孤零零地抱着一只小木盒,静静地站在一座宅子的门前。
宅子大门紧闭,孩子想要上去敲门,却怎么也不敢。他不哭不闹,就只是抱着小木盒走到了一个能看到宅子的角落里默默蹲下。
他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他的眼睛却又好像对镜子外的陆阳生说了很多话。
镜子外的陆阳生早已泣不成声,他对着孩子抽泣道:“对不起。”
对不起,当年的我没能照顾好爹娘。对不起,我忘记了阿爹的模样。对不起,把你藏在心里这么久,迟迟不敢面对你。对不起,没能活成你期望的样子。对不起,长大后的我变了好多好多……
一个和陆阳生长得一样的孩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伸手抱住了这个自己,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地说道:“没关系的。”
原来,长大后的自己在伤心的时候依旧会哭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