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儿啊,昨夜我也在想,你这身体,可否通过修练自行冲破封印。”珍姑望着水面的眼睛微眯,转过头来,一脸的认真。
水艳心里动了动,略思索了下,说:“珍姨,实不相瞒,其实这些年,我都有很刻苦的练功,但是,就像面前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我始终不能领略其中之境界。”
“哦?”珍姑秀眉颦紧,垂目思虑。过了一会儿,她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了块红色的珊瑚,举在了水艳面前。
水艳心中一惊,定睛望住这块珊瑚。只见它通体亮丽的红色,表面光滑,如同琉璃,手掌一样大,形状像树枝又像花,似极美的艺术品。
“艳儿,这便是公主的玉珊瑚,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珍姑郑重地说着,将手中珊瑚递向她,“这是有灵性的宝物,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当年,便是它揭了皇榜又为皇太后治病。以后,你且将它带在身边吧,虽然不能立刻解除你的伤痛,但我们不防赌一赌,看它是否能帮你提升功力,解除封印。”
水艳愣了好一会儿,才慌忙摇头,“不不不……万万不可。这宝物太过珍贵,现在又并不能确信……艳儿不便收下此物。”
珍姑面色一黯。
一旁的谦儿有点着急地道:“你收下吧,对你没有坏处。”
“不行不行……”水艳还要推托,却不想,就在此时,奇事发生了。
只见这玉珊瑚,蓦地由里至外散发出梦幻般的红光,光线柔软而温暖,照亮了水艳惊讶的脸。然后,它慢慢的从珍姑手中脱离开来,缓缓上升,飘悬在半空,然后又缓慢的向水艳跟前飘动,停悬在水艳眼前,光线开始一明一暗,仿佛像是恳求。
水艳几乎是被魂使一般,伸出了双手。玉珊瑚便乖巧的落在了她手中,然后,光线慢慢暗下去。
“你看,它可认得你呢!”珍姑兴奋地说:“你还敢说你不信自己是公主的女儿,连宝花都知道!”
这下,水艳是彻底懵了,她呆滞地望着手中的宝花,许久,猛吞了一口口水。
真的吗?
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真的真的吗???
珍姑伸手握住水艳的手将宝花捧紧,欣喜地道:“有宝花在你身上,我就放心了。好好收着,且记,宝花万万不可离身,否则它就跟普通的珊瑚没有区别。”
水艳眨了眨眼,僵硬的点了点头。
谦儿亦露出笑脸,垂头低喃:“这就好了,以后水艳再遇到什么危险,宝花一定会救她的。”
“有人对艳儿不利?”珍姑紧张地问。
“哦,啊,不是,没有,珍姨不要担心。”水艳干笑了笑。
珍姑又凝起眉,眼珠疑虑地转了转,道:“艳儿,那旻太子……你还是少与他接触好,皇室复杂,你又心思单纯,根本不适合你。”
谦儿匆忙瞥了水艳一眼。
“我知道,以后我都会在这宫殿里清修,世事如何繁乱都与我无关。”水艳笃定地说。
珍姑这才松了口气,又眉开眼笑,“嗯,这就对了。哦,快把玉珊瑚收好。”
水艳抿唇一笑,忙将手中珊瑚小心地放入衣袋中,再抬起头,不期然迎上谦儿烁烁目光,心下一颤,忙错开了视线。
而谦儿,不躲不避,望着水艳竟是轻轻扬起了唇角。
珍姑悄然望了望两人,脸上,露出欢欣之色。
*
再一日,珍姑便收拾了不多的行李,对水艳言说要回相府一趟,想早些把找到她的大喜事告之文哥。
水艳本想挽留,可又觉得不妥,只难舍得望着珍姑,说不出话。虽然才相处两日,可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亲近,让她心里很是难过。
而未料想,谦儿红着脸儿大胆地说要留下来,这让水艳更加惊异。
珍姑却爽快地答应了,并表示自己也极舍不得水艳,下山几日办完事后再回来,谦儿身子骨弱,上山下山的就免了去,这些天就劳烦水艳多照顾谦儿了。
这让水艳,觉得有点措手不及。
没有珍姑在的话,她要怎么面对谦儿?
哦,这个死谦儿,干吗要留下来?难道还嫌她不够尴尬死?
心里这样想,可是不敢说,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不然,难道她要开口直言赶谦儿走么?就算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她自己……也不忍心。
她水艳,是多么善良的人儿啊。
珍姑潇潇洒洒下了山后,水艳的处境确实不太好了。
首先,她觉得殿中的姐妹看她的眼光不一样。其实,也就是她觉得,小娇和姐妹们都不是八卦的主,就算是八卦,也不会当着她的面,她们的素养可是相当好的。
然后,自然是楚情了,虽然这谦儿不是她有意要留下的,可是面对楚情,她还是会心虚,纵然楚情他不会问,可是他不问,比他问了还要让人心焦。
水艳也是这样的性子,不爱主动解释,特别是这种让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心事,她也不想昧着良心说她“本不想留谦儿,是他硬要留的”这样的话。如果这样说了,感觉很对不住谦儿。
事实上,她知道,若自己不在意谦儿,就不必这么纠结了。
唉……
一连三日,她将谦儿静悄悄地丢在后殿,自己也鲜少露面,除了必要的与楚情和小娇说话,便一整日钻进练功房里,借助玉珊瑚的力量,尽自己的能力去参悟,期望奇迹会真的出现。
她何尝不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来自何处?心里头这大大的疑惑,已让她不能再等。如若真如珍姑所说,她能冲破封印修得法力,至少也能保得自己不再受人欺凌吧。
一直觉得自己总是练功不得力,有可能真是师父动了手脚。
这样一想,她就更加集中精力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算……此时楚情与谦儿打上了,她也不管。
真的……她很用心了,这三日来,她也试了很多方法,可是,功力就升至某个高度,停滞不前,好像眼前有一层无形的纱,她怎么也冲不破。
这让她,有点恼羞成怒。
可是,又不敢发火。
怕,走火入魔……
翻眼瞟了瞟高高的小窗外,天色又在发老。
水艳无奈又失望的放了胸口的一股气,收了功,看来,今日又毫无成效了。
门口突然有一点响声。
水艳以为是小娇,便朗声唤:“小娇,我已练完了,进来吧。”
门口的脚步声近了几步,又停住了。
水艳觉得诡异,不由皱起眉,“怎么了?哦,我现在有点累,你们该吃饭就吃饭吧,不必等我,一会儿我再出去。”
脚步声迟疑了下,慢慢走远了。
水艳不悦的瞟了瞟门口,这小娇,今天怎么了?不知道又做了什么错事。
长吸了口气,水艳放松身体,惆怅地坐在圆蒲上,望着面前的玉珊瑚失神:宝花啊宝花,你能揭皇榜能治病,为什么不能助我突破魔障呢?
或者,她并不是宝花的主人吧,所以不能形神合一,可是这宝花为什么又跟随她呢?灵物也会认错人吧?会吧。
想着,水艳就苦笑了一下。然后仔细小心地将玉珊瑚收好。
门外,脚步声又出现了,想是小娇来催她,于是回了回神,她准备还是出去吧,免得大家担心她。
站在地上,刚伸了伸懒腰,就听得那脚步声进得门里来,她下意识的转头,却见进来的不是小娇,还是谦儿。
双手举在半空,还没伸展舒坦,一口气提在喉口,水艳就定住了,“……谦儿?”
谦儿双手捧着一个水瓶,脚步有点迟疑,亦很轻巧的走过来,他脸上带着浅浅的怯怯的笑,白净的小脸透着一点点粉红,滟潋的眸子晶晶莹莹,巧薄的粉唇微微一启,清雅出声:“练功累了吧,喝点茶水解解乏。”说着,就把手中的水瓶递给她。
“哦……谢谢。”水艳懵懵的应了声,机械的接过水瓶,冲他干巴巴笑了笑,勉强喝了一口,然后一抹嘴,再顺试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奇怪,怎么觉得有点热。
一方布绢递到她视线圈里,谦儿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关怀,“给你,擦擦。”
水艳伸出了手,僵在半空,旦见那一方丝绸绢巾,在谦儿纤瘦的手掌上轻微的抖簌,她的心微微收紧,硬是收回了手,心虚地笑了笑,“不用,没汗了。”
谦儿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又立即恢复了盈盈的笑,尴尬的收回布绢,低声说了句:“我还以为,那天以后,会更亲近些。”
水艳身子一顿,就觉得脑门处绷紧了,胸口也觉得异常压抑,好像立即逃离他的身边,“啊……过去的事别老放在心上,挺累的。呵,那个……走吧,该吃饭了。”
谦儿身子不动,沉静地抬眸望住她,仅是这样的目光,就将企图逃走的水艳给钉在了原地,移不开脚步。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对吧,也道过歉了,是吧。”水艳窘迫的咬了咬下唇,别开脸思忖了下,暗自鼓了鼓勇气,再回头迎向他的目光,坦白地说:“其实我也想问你,这些天,你何需总是跟着我?哦,好吧,以前几次你是身不由己,那这次呢,怎么不跟珍姨回去……”呃,还是问出来,显得很没礼貌吧。
谦儿脸上的盈盈笑容,终于忍不住收住了,眼睛里掩不住的悲伤弥漫上来,“我留下来,让你很难受是吗?”
水艳默然低下了头。她不想否认。
谦儿袖里的手指颤抖着捏了起来,白粉的脸庞越来越红,清眸闪烁,声音苦涩:“可是我为什么留下来,你真的不能体会吗?”
水艳惊异的抬起头,眨了眨眼。她原以为,一向清傲倔强的谦儿,在她默认不欢迎他时,一定会负气地提出要走的话,到时她就顺势送他走,也免得以后大家这么尴尬。
可是,这次,谦儿似乎跟她杠上了。这让她是真的为难了。
烦乱的闭了闭眼,水艳甩了甩头,再看向谦儿,心境已沉静,“谦儿,我知道你感情细腻,也重情义,不是轻易放弃轻易改变的人,所以,你到底要怎样,你就直说吧。”
“我喜欢你。”
水艳一怔。
谦儿静静地看着她,虽然羞红满面,却毫不躲避,声音微抖,却语气坚定,“我喜欢你,自然,是想跟着你。”
水艳猛的转过身去,身子抖的厉害,手中的水瓶几乎握不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句话这么震慑,这么害怕,尽管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这么没出息,可是,这全身的细胞全都不听使唤,手和腿都禁不住的一阵阵发颤。
不不不,他绝不是真的,怎么可能突然喜欢她,之前那么讨厌,肯定是那件事让他的脑子混乱了,这孩子,需要正确引导,嗯,就这样。
再回头,水艳已换上一副忧郁老成的神情,她盯住谦儿的窄鼻,清了清嗓子,刻意地压住声线,沉声道:“谦儿啊,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刺激很大,你不要以为那样了就必须得喜欢……”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那么盲目。”谦儿不客气地打断她。
水艳有点窘迫地吞了吞口水,被谦儿的目光逼得几乎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装出深沉地样子,继续说:“就算不是小孩子也会经常犯盲目的错误,咳。你看,之前我们俩谁也看谁不顺眼的,以你的性子,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荒谬的认为呢?所以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现在你知道我们都是水族人,有着微妙的亲切感,于是这种感觉就混淆了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