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想像中的金碧辉煌,和檐枋彩画,是很大很空的宫殿,入眼,尽是一片深沉的棕红色,墙壁,房顶,柱子,全是深沉肃穆的棕色,既大气利落,又空旷冷清,却在清远脱俗中显现出的别样的高雅与恬静。
这与成千秀的风格迥然不同。
但,或许水艳认识的成千秀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太子殿下。
成千秀的寝宫,与外面的大殿堂只隔着几个大柱子,柱子之间,尽有一层薄如蝉羽的纱幔。
寝宫依然很大,她呆站着的地方,离他的床塌还有几十步远。
而成千秀,太子殿下,此时正微眯着眼睛悠然自得地斜卧在华丽的床塌之上。
周围,站立着四个宫女。
这样沉寂的气氛,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根本没有酒菜招待他们!一回到东宫,她就被单独带进了这里,而其他两人的命运,她不得而知,不过,依她的观察,成千秀一直守着她,似乎没有刻意对他二人怎么样,她猜想,楚情和谦儿应该只是被软禁了起来。
只要没生命危险就好。
抬眼再看看成千秀,他还在假寐。
好吧,虽然之前成千秀跟小娇苟合,但这次救了她,她跟他一笔勾销,不再记恨于他,这样行了吧。
可是还圈她在这里干什么?
难道被她抛弃了,他不甘心?他要报复?
……好吧,她承认,她很幼稚。
死男人,到底想要什么,说吧!
可是她现在,又累又饿又困……从来到这里,天就亮了,她好想补一补觉,再吃饭。
轻微的叹气声,使得成千秀轻挑起了眉峰。
水艳下意识一个抖簌,猛地抬起头,生涩地说:“要做什么,你明说吧。”
成千秀却只是狡黠的眨了眨眼,并不答话。
水艳猛的一下还不能适应这男人的深沉,她轻咳了声,换了话题:“成千秀,这不是你的本名吧。”太子的真实名讳不会轻易的泄露出去啊。
“千秀是我的字,我名为旻,旻太子。”他缓慢地幽声说,薄唇阴邪地勾起。
“旻、旻太子……”水艳蓦地想起来,虽然她很少出门,倒也有听说过确有个什么旻太子,没想到,这厮竟然一早就埋伏在她床塌里。
唉,早知道,她当初就不得罪他了。
招惹上这种人,有什么好处么?
“你既贵为太子,要江山有江山,要美人有美人,何需跟我一个凡夫俗子有所交集?我现在只想回宫殿去,以前的事如果你觉得不能一笔勾销,我跟你道歉,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回家。”水艳语调平缓的说着。
不是她一遇到危险就放低姿态,只是,她真的只是个小女子,就像那天跟谦儿说的,现在,已经没有人保护她了。
“那么张扬跋扈的水艳宫主哪里去了?你现在这样,是在求我吗?”他还是成千秀那张脸,可是说出的话,已俨然是旻太子。
好吧,水艳算是泄了气了,管他要将她怎么样,如今,她是人在他手上,命又是他救的,随他去吧。
任她有天下的本事,可这里是东宫。
早知道,她就真的不得罪他了!
呸,她为啥要得罪他呢!
“怎么不说话?”旻太子的兴趣似乎来了,完全不再有困意。
水艳叹了口气,小声说:“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而且现在筋疲力尽,没有力气说。”
旻太子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是,你这娇贵的身子,还没受过什么苦吧。”
水艳厌烦的翻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有娇贵的身子!
再说,这人要吃饭是天经地义,不是什么奢求好不好。
这边,旻太子已向旁边的宫女招了招手,“把点心送过来。”
“是,殿下。”
水艳看着转身出去的宫女,有点郁闷,难道,她吃饭也要在他的寝宫里?
他也不怕招来老鼠。
看来,她又变成他的私有物了,这种感觉真不好。
逃出黑鹰教不容易,估计出东宫就更不容易了。
哦,老天爷,这是想要她怎么地?
宫女端来了四盘糕点,一样一样摆在她面前,看起来每个都样子精巧诱人,引得水艳忍不住的直吞口水。
“随便吃。”旻太子很大方。
水艳也跟他客气了下,“你不饿吗?”
他笑了,“可是比以前关心我了。本太子跟那谭鹰恶战数时辰,倒是困乏了,你且先吃,我就先睡了。”说着,他也不含糊,就舒展了四肢,仰面躺下。这边,已有宫女上得前来为他盖上锦被。
水艳皱着苍白的小脸看着他,有点儿发懵。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子爷,当真去她的宫里服侍过她吗?
想着,她就猛打了个寒战。
“姑娘,请。”面前的一个宫女低哑声提醒她。
“哦,谢谢。”水艳回神,不再想东想西,反正事态如何发展,不在她掌控之下了,她也不用操那份闲心,听天由命吧,当前,还是填饱肚子再说。
安下心来,她挺是大方的每抓一个先尝尝,然后堂而皇之的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即使她做到了不啪叽嘴,可是这点心它又甜又黏,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又静悄悄的,她这么一番动静,听起来还真显得有点劳师动众。
床塌上的太子殿下居然还能睡得很沉。没准,她吃东西的声音还起来催眠的作用呢。
这么一想,水艳更来劲了。“这位妹妹,有点干了,上点茶吧。”
宫女微微一笑,转身去外殿里给她端来了茶,她是渴急了,咕咚咕咚的开喝。
酒足饭饱,她满足地拍了拍腹部,对几位宫女感激地笑笑,“谢谢你们哈,我想睡会,你们下去吧。哦,如果再洗个澡就更好了……”说着,她就一扭一歪的顾自走到旁边的一柱子旁边,就地一坐,微带不满地说:“虽然地面也很干净,但是这里摆张椅子该多好……”
话未说完,她背靠柱子,眼睛就闭上了。
余下几个面带惊讶的宫女,互相对望了几眼,又胆怯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太子,没敢聚众讨论,悄然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疑惑,为什么太子殿下这次带回一个这样的女子,还放在床边守着……
这个疑惑,不止她们有,水艳也有。
只是此刻,水艳不顾得去想,她睡得很香。
她做梦了,梦里,她看到了师父。
墨蓝的天空下,白茫茫的雪地上,师父修长的身影笔直的站立着,长发如绸缎般垂落在后,白色长袍微微起伏飘扬。他的全身都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月华中,散发着梦幻而圣洁的美。
寂静,寂寥。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艳儿……很孤独,很无助……
师父、师父…………艳儿,想你…………
……
一阵刺骨的冰凉将她惊醒,随着全身禁不住的一个哆嗦,她迷糊着颤动着眼睫睁开眼睛。
成千秀,哦不,是旻太子俊美的脸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得眨了眨眼,再摇了摇脑袋,立即觉出身上好湿,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见自己全身的衣服几乎湿了大半,脚下,还流出不少水,像是她尿的。
她无神的盯着自己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猛的抬起头,盯着一脸不耐的旻太子,怒道:“你干吗往我身上泼水?”
旻太子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是你面露悲哀,双手伸着,很辛苦的样子,我好意叫醒你,你还怪我。”
水艳心里一紧,心虚地垂下了眼帘。
“做梦了?”声音突然软了下来。
水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不错嘛,这么艰苦的环境,睡得这么沉,还能做出梦来。”声音听不出有讽刺,反而是另一种怪怪的,水艳也说不出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她只得不说话。
可是他不放弃,依然蹲在她面前不肯走,追问:“梦到什么了?”
“不关你的事。”水艳冷下脸来,不自觉的回忆起梦境,心里,又是一阵阵隐痛。
“果然是与我决裂了么,连这种不私密的话都不肯跟我讲了。”旻太子神情黯然的摇了摇头,有一瞬间,水艳又将他当成了成千秀,于是心口一软,哑声说:“我梦见了他。”
旻太子身体一滞,原本暗淡的眸子倏地闪过一道利光,他定定地盯了水艳一会儿,僵硬的神情终于有些缓和,冷冷一笑,清雅出声:“我还以为,你赶我走,多少有妒嫉的成分呢,不想,还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