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掀起的血雨腥风相比,宛今的离去显得静悄悄。
深夜的机场,空荡荡,冷清清,特意订的晚班航线。何泷正惯性地拉住宛云,惯性地嘱咐。冯简连续半个月都没睡好,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站着。宛今戴着眼镜,宽大帽衫垂下遮住半张脸,生怕再被偷拍。
与边上的亲热相比,他们这厢似乎显得冷清。
于是冯简干巴巴的对宛今说:“……要走了?”
宛今只觉得很多话想说,然而太多事情,又无力表述。当初一腔热血回来,阴阳差错,落得这个下场。宛今眼睛看着地面,来回的搓着手中机票,并不立刻应答。
于是冯简思筹了一下,爽快的放弃告别。本来就不特别擅长这些,再说宛今手里的机票已经被捏的够皱,光看着都心烦。
如果把宛今比喻具体什么,他会往家里的那两只牧羊犬身上靠,类似这段婚姻安静温顺的无用附赠品。尽管事实证明,宛今没有犬类动物那么忠诚勇敢,但这也不全是她的错。
冯简转头对何泷说:“狗链,懂吧?狗链。”
何泷张了张嘴,原本勉强想对冯简的关心之词再咽下去。有关自己嘴角的皱纹,面前的臭小子要付很大责任。
她拉了把宛今:“跟你姐姐和姐夫说声再见。”
宛今咬着下唇。
冯简说:“不用,待会又哭了。”
他自觉口气很正常,然而宛今的眼眶果然再迅速红起来,连带何泷都狠狠瞪了冯简一眼。
宛云送她们到登机口。
她对妹妹嘱咐的当口,何泷终于转头,矜持对冯简说:“给你留张名片,买新车前给车行打电话。那车行老板是我老朋友,能给些价钱优惠,并可以预先挑最新车型。”
冯简却奇道:“什么,谁说我要买新车?”
他那破车!姑且说“车”都侮辱了现代工业!何泷鲜红的嘴唇张开,随后再紧紧比龙,片刻后又再张开,这动作反复几次终于忍住,她自我安慰道:“不买没关系,反正你公司的车还能用。而家里,云云可以随时征用我的车。”
冯简低头:“这名片我还能收下吗?”
何泷呼口气。
这是场真挚的离别,因为离别气息极其微弱。在场的一半人士都希望速速脱离此地,尽量不要再相见。
好不易送走气鼓鼓的丈母娘和永远热泪盈眶的小姨子,冯简觉得整个世界终于又都清静下来。
终于。
半山别墅显得宽阔,城市天气显得清澈,连那些继续追踪他和宛云的摄像头都显得比较可爱。
冯简没有忘记把何泷和宛今别墅吃喝的账单,重新再寄回英国。
而对于旧车的处置,宛云倒很看得开。
“那车,你想留下就留在车库。即使以后不能开出去,再把另一边的门卸掉,直接当雪橇好了。”
冯简怀疑她在讽刺。
“别墅里正好白养着两只狗,它们闲着也是闲着,正可以拉雪橇。”
宛云看他一眼,慢慢说:“家里那两只都是牧羊犬,你知道吧?”
冯简沉默。
宛云再建议他:“要不要我们再去狗舍买两只雪橇犬,拉你的雪橇?”
“……李宛云你够了。”
冯简虽然自认略微节省,但该花的钱总不能省。
几日后,还是拿着名片去车行挑车。
华而不实跑车系列自然全部剔除,空间窄小精致的欧洲车又实在不适合,宛云又不喜欢粗犷的美式车。最后挑了款丰田,冯简向来懂这些机械,于是从内配到装置都自己挑选。这般计算下来,整车价格也是不菲,内置宽大舒适,外表低调。
珍妈撅着嘴,在新车前转一圈。
“同样的价钱,还不如买两辆房车。”知道价钱后,她免不了嘟嘟囔囔,然而还算满意,“但这车感觉也蛮好,空间大,隐私强,以后接送孩子都很方便,可以做保姆车。”
她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男主人和女主人却仿佛都没听见。
男主人正作势用脚赶开牧羊犬,以防它们在新橡胶轮胎底将毛蹭来蹭去。而女主人半坐在主驾驶座上,正细心给车里绑小小而红色的平安符。。
试驾的时候,冯简顺便带着在宛云全城兜风。
此刻天下着小雨,夜风急速扑到脸上,略微冷,带些寒。这样的季节,配上路边无尽延伸的路灯,似乎格外适合回忆。
轿车在高架桥上均匀提速,越来越快,宛云有些难受地从车窗外移开视线。
高速行驶而引起的视觉晕眩感让人不适,不安的熟悉感,仿佛随时会颠覆摔碎。而小指末端好像又开始传来虚幻疼痛,咽喉似乎不能呼吸,心跳大的几乎盖过了风声。
宛云紧紧抓着安全带。
零星的小雨顺着风飘过来,扑在脸上,略微的凉意。她略微闭上眼睛,尽力让自己平静呼吸,抑制住喊停的念头。
冯简浑然不觉。
他很少为自己买东西,此刻正处于试驾的乐趣中,直到无意偏头回看的时候,不由一愣。
“你晕车?”
得不到回答,冯简不由皱眉。
他再向旁边凝神看过去,心不由一跳。
宛云脸色已经雪白,此刻正安静交握双手,周身皆散发冷淡拒绝的味道,唯独眼神痛苦的清晰。
他放慢车速。而犹豫片刻,冯简伸出手过去,握住了宛云冰冷的手掌。
软而洁白的手,因为血液循环的极其缓慢,即使被长久握住也总不见回暖,连颤抖都无。
宛云感受到了他,顺着冯简的方向看来。
身后不断不断的有车。
它们闪着灯,迅速的驶近,再迅速的远离。新买的椅套还散发真皮革的味道,提速一流的轿车,用游车河的速度,在整个城市中缓慢地前进。
宛云手动了动,反握住冯简。
他们已经距离半山别墅较远,冯简最熟悉的地方又是公司。
于是在车库,他停车入位。
“没事吧?”冯简拔出车钥匙,在车中仔细查看宛云的脸色,“要不要去医院?或者去我办公室躺一会?”
宛云轻声向他说不必。而过了会,她要求冯简帮她点燃一根烟。
冯简挑眉地照做,在打火机的微弱火光中,他淡淡想她终于还是破戒重吸。然而宛云只是将香烟松松夹在手间,烟雾缭绕中深呼吸,没有往嘴里送。
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
宛云胸口一直难以纾解的紧张和不安,在这种气氛中逐渐放松。从车内向外看去,车库只有很暗的灯,略显暗黑,周围没什么人,只一排排的车依次安静摆开。而被男人放开的手,正逐渐丧失温度。
“冯简,你能再牵我一会吗?”宛云轻轻道。
冯简看了她一会。
他没有握住她的手。
冯简把她燃烧一小段的烟掐灭,扔出窗外,随后解开宛云的安全带,将她从副驾驶座抱到自己这边。
肌肤接触,依旧是……那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这次的感觉和以往又不相同。
宛云以为她会没有任何心情,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地点,合适的动情。然而下意识间,她搂住冯简。想被抱着,想被安慰,明明眼前这个人也是孤独的家伙。
喘息和衣衫凌乱间,她听到冯简说:“我若讲,十年前发生车祸都是你自找的,你根本不值得同情――李宛云,你会怎么样?”
宛云后背紧紧靠在方向盘上,她低头看到冯简的眼睛。男人同样正一眼不眨地深深看着她,半明不明的光线,宛云分辨不清他眼睛里的具体神情。
她沉默着,沉默着听对方继续道:“……所以还真是报应。早知如此,你生日那天,那碗汤我就不该帮你挡下。”
宛云握紧他的肩,努力地让自己迎视冯简的目光。
冯简这时却顶开她的双腿,挺身直接进入。
也许最近隐忍许久,他今日的动作略显粗暴,激烈异常。
窄小地处,无处可逃,宛云摇摇欲坠地跨坐在他腿间,格外敏感,偏偏冯简总是剧烈推开她,再猛然拉近距离,无尽地探压和压榨,似乎没有终点。
调座位的时候慌了手脚,座椅后躺的时候,宛云全身重量猝不及防压在他身上,她缩紧身体,不由颤抖的想逃。
冯简38看書网地阻挡她想开车门的手。
压住腰肢,他气息浓厚的再深深抵住她,低声道:“李宛云,你又发什么疯?”
宛云眼睛发酸,用力捶他:“别总是欺负我!”
冯简大概回答了什么,听不太清。她的注意力随后就被别的事情所吸引。
等再有感觉时,冯简正抱着自己,将她放到沙发上,他却转身欲离去。
宛云挣扎地清醒过来:“这里是哪儿?”
冯简回眸看她,重新坐过身边。
“我办公室,我们今晚先睡在这里。”
宛云蹙眉:“你要去哪里?”
冯简很显然地沉默一会。
他摩挲着盖在宛云身上的西服,尴尬说:“去擦车……不然司机来了……而且衣服都破了。”
宛云把冯简的西服拉到鼻子下面。
“……让家里人送过来就好,还有,我想回家睡,这里实在太冷。”
冯简哄她:“我开了空调,再说马上就天亮,你暂且休息一会,清晨我让人把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