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昨晚的误会,比十年前宛云生日发生的小骚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出所料,第二天,各大媒体纷纷扔出的标题是“豪门姐妹双双夺夫”、“商业新秀不为人知的故事”、“妹妹情洒订婚场”、“老牌豪门陷入窘境”、“婚前协议引出的血案”。
添油加醋地把昨晚闹剧形容一番。
即使最保守的经济媒体,报导完李家幺女悔婚的消息后,也隐晦地提到宛云和冯简的旧事。
何泷放下杂志,在餐厅扫了一眼,问宛灵:“宛今在哪里?”
宛灵道:“虹影帮宛今订了去伦敦的机票,现在飞机已经起飞好几个小时。”
何泷面色一变。
李氏股票连续下跌,外界舆论不断,银行对李家开始苛刻查账,如此四面楚歌――宛今还当自己是家里的大小姐,居然飞去国外度假?
何泷压着气:“长途飞行十几个小时,她到了伦敦岂不是更倦?”
宛灵也对宛今的行为略有不满,但此刻维护妹妹,讥嘲道:“母亲,宛今……”
何泷沉着脸:“待会和我一起去公司!想想怎么向家里人解释这事!”随后离开餐桌,根本不理她的话。
宛灵在餐桌上独自握紧了刀叉,垂眸间,正好看到何泷之前放下的八卦杂志。
封面照片摄得是宛今狼狈逃跑的场景。少女听闻长姊和未婚夫有染,脸上全是不可置信、软弱、难堪――宛今原本长得平淡无奇,即使被精心打扮,在那种状况下也完全丧失风度。
往后翻一页,打了宛云一掌的虹影也在其中,媒体极力渲染完她越俎代庖的暴力举动,顺便把虹影不良高中的成绩都翻了出来,连番讥讽这个豪门小太妹自小就毫无家教,只会武力行事。
宛云身为主角之一,也在杂志上被刊登玉照。
在此百口莫辩的场景里,宛云只要露出任何了悟、惊奇、委屈地表情,都显庸俗可卑。幸好她没有。宛云穿着薄裙,在众人莫测眼光下清冷如涧地站在大厅,没有表情,只眸子里略微疑惑,神情却又似洞察似厌烦似无奈――旁人看了照片,只会不由自主地想:啊,谁把这佳人拉入如此尴尬境地。
宛灵扔下杂志,微微露出冷笑。
啧,这照片选得多好,隐隐拉动舆论导向,踩低原本的苦主宛今,让人怜惜宛云。城中媒体向来尖酸刻薄,热衷丑化名流豪门。不知为何,宛云向来是他们宠儿,多加爱护,甚少打击。
其他人没有这待遇。
宛云同样被昨晚的风波闹得一宿没睡,很早就醒来在花园里修剪花木。
清晨的空气有泥土和植物的清新,素白的灌木花星星点点地在大片叶子里,剪刀要伸长才能捉住多余枝节,又要防止竹叶上的清露滴到发间。
宛云正全神贯注,听到自家门口有人说:“先生,不好意思,您找谁?”
冯简显然没料到李家的家宅如此之大――草坪之外,花园之隔,居然还要行驶很远才能靠近别墅。此处风景极好,不知在闹市中,怎么开辟出这番半山景色。
他降下车窗,皱眉刚要说话,看到一人自不远处葱葱花草中站起身。白衣青景,身后是已经亮得彻底的蓝天,加上非常好的相貌,非常安静的表情,似林间仙子。
目光相触,对方习惯性地先眯起了眼睛,随后点头让守门人退下,走过来替他打开升降铁门。
冯简只好缓慢地把车开进来,再怀着种无可奈何地心情下了车:“李小姐。”
“早晨好。”宛云也点头。
昨晚的误会给两人平添了又一分尴尬,但原本他们就并无交情。冯简不多加寒暄,直接步入正题:“我昨晚给宛今打电话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接。所以我来到这里,宛今在吗?”
宛云略微皱眉,却道:“你是怎么打听到她住这里?”
冯简一愣:“什么?”
宛云解释:“这里的确曾经是李宅,但上个月这所别墅就已经准备出售,妈妈和宛今宛灵早就搬回公寓。暂时就留下我一人收拾旧物。”
冯简回过神来:“宛今现在已经不住这?那你方便透露下她现在住的地址?”
宛云苦笑,她刚从何泷那里知道宛今昨晚去了英国。
“今今现在不在家,”她言简意赅,“我把另一个电话留给你,你打去找她。”
冯简依言在手机里输入号码,立时察觉:“这好像不是国内的号?”
“是酒店的号码,”她心算了下航班,“你过三个小时后再打。”
冯简盯着那一连串的数字,想到宛今昨晚清纯天真的脸,此刻再知她已经跑去国外――可惜冯简的年龄、阅历都已经不足矣他去欣赏和体谅一个少女的心情,只觉得这种作风非常莫名:“怎么去了英国?昨晚的误会不是已经解释清楚?”
宛云沉默片刻,轻描淡写:“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脸皮那么厚,”又说:“需不需要我把她的酒店地址也抄下来给你,也许你想……”
冯简简洁道:“我会打电话给她。”
拒绝意思很明确。冯简不可能放下自己手头工作,为了个明明可以电话解决的小误会亲自去英国,找到酒店追她回来。又不是偶像剧。
不错,冯简怜惜宛今,对昨晚的乌龙非常抱歉,也想依着承诺“对她好”――但如果宛今想要更多关注,恕他欠奉。
宛云看了对方一眼,沉吟不语。
昨晚宛今跑出大堂,冯简要是想追,早就能立刻追上解释误会。但被盘问联姻是否出了问题的媒体和银行的高层一围住,他也就没有坚持。比起未婚妻不足挂齿的误会,冯简显然觉得向银行和李家声明“即使娶了宛今并不代表他乐意做李家只会赚钱的冤大头”这事更为重要。
宛云推开大惊小怪的何泷,追出去向宛今说清楚乌龙。
宛今性格再温和,年龄小,但她到底也是大家小姐,只希望未婚夫亲自再向自己说清楚以显重视,随后任性地挂了冯简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