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早晨,地处中条山麓的凤城在显得格外宁静,薄薄的晨雾里影影憧憧可以看见近处和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个以煤炭为基础的新兴城市虽然多多少少有点缺乏文化底蕴,但是仍然以其厚实的经济基础挤身于三晋名城之列。
一大早,凤城郊区锦绣桥畔的早市又开始熙熙攘攘的热闹起来,拖拉机、三轮车、人力车、独轮车交相轰鸣,带来了菜贩、果贩以及周边养殖户的菜蔬,甚至还有从周边农村肩挑手提来的农民,他们菜蓝子里的蔬菜许多明显长相一般、卖相并不是很好,一看就是农民们自家地里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正是晨练逛自由市场散户的最爱,这可是真正的绿色菜蔬,平时城里的市场可是难得一见,而且价格也不高。
锦绣桥畔原来并没有这个早市,两个月前刚刚兴起的。城区里本身就有七八个果蔬批发市场,但对于大量从事少量零售的商贩,更愿意直接从菜农或者长途贩运的手中盘货,而不是愿意从市场里批发,因为,这里不仅品种丰富而且价格低廉,少了工商、城管、税务等多项费用,甚至连批发市场里的小老板也愿意从这里直接盘货。
对于这个半公开市场的存在,工商、税务和城管等职能部门确实也对其进行了多次打击和取缔,但人民群众从来不缺乏的就是智慧,多年与管理部门打交道为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使他们深谙游击战法的精髓,每次被取缔后不久,都会马上在周边地区衍生出一个新的批发市场,而且还是会马上红火起来,久而久之,对于这个生命力堪比小强的自由市场,管理部门也是毫无办法,这个早市也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市场。
清晨快六点的时候,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除了小商贩,许多晨练的也乐意在这里以低价挑一些新鲜实惠的菜蔬,整个市场直接沿着路边延伸了足足有一里地,车来车往、人声鼎沸,间或还会伴着一两声牛哞或者驴叫,那是周边村里农民们也来凑早市了,真个是热闹非凡。
靠近市场不远的地方,是凤城有名的歌城---锦绣歌城。一大早,从歌城里出来个年青人,像往常一样,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城里广场慢跑几公里,不过昨天可能是和朋友们来了个一醉方休,一直到天亮时才离开歌城。走在通往城区的公路上,这位年青人一边走,一边甩甩膀子、踢踢腿,开始他经常做的热身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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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是不是个二鬼子来了!”菜农甲抬头吆喝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远处渐渐走近的年青人,他忙问身边的人。在凤城,对警察一般统称雷子,至于工商、税务、城管等经常和小商贩打交道的人,则统统被归于鬼子系列,其中特别是城管,被称作二鬼子,意思是比鬼子还小、还坏!
“不会吧,这地方才两月,还查不着呢!”一个卖萝卜的说。
“这么早就来查,你逑是不是花了眼了,要来也是来一车人!”一个批发土豆的一边制称一边说。
菜农甲倒不是怀疑自己的眼神,他是城郊城区通吃型,经常在城里走街串巷早就练就了一又火眼金睛,最长保持过四个月没被城管抓过的纪录,他直勾勾地透过清晨的薄雾看着路上悠闲地走着的人,突然大叫一声:“**,真是城管,你们他妈还不信!”,然后马上开始发动自己的三轮摩托车,拉天架势准备开溜。
这一声把大家都吓住了,在场的多多少少都有过和城管打交道的经验,能不碰上最好,碰上了可不是一般地倒霉,经常是连车带菜全部拉走,去要吧,交罚款划不来,不要吧,吃饭家伙丢了也着实有点可惜。大家都一下子停下来了,看着渐渐走近的年青人,有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菜摊,准备风紧扯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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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慢跑到菜市边上的年青人一下子愣住了,他突然发现整个菜市包括买菜的和卖菜的都在盯着他看,甚至连拉车的牲畜也不例,一头看似上了年纪的公牛偶而还示威性地“哞”地叫一声!他记忆中好像自己从未受到过如此地关注。
年青人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不对呀,身后没人呀!他确定这些人是在看他,他低头看看自己全身,又很不自信地摸摸自己的脸,不对呀,身上脸上都没长朵花,心里想着,这真个是一大早出门就撞鬼了。不过他也没在意这些,继续往前走,看着身受诧异的人群,一边以他惯常的口吻说道:“看看,看逑甚呢!看老子长得像小姐呀!”
“**,这他妈城管这么横!”,人群中话音随着一个硕大的西红柿甩了出来。
年青人一伸手就接住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偷袭的西红柿,一下子火了:“谁他妈砸的!活腻味了是不是!”
年青人不屑的神情和嚣张态度一下子引发了苦大仇深的菜贩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不知谁煽动了一句,“老少爷们,砸***!”。
随即爆发出了一个谁也想像不到的场面,只见从四面八方向年青人站身的地方飞来一层层黑影,西红柿、萝卜、白菜帮、土豆、茄子、胡萝卜、葱头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一位卖鸡蛋的老太太一边砸一边念念有词:“这二鬼子,叫你扣我家车、叫你扣我家鸡蛋、叫你欺负乡下人!”,砸了几个鸡蛋又突然省悟自己砸出好几块钱,又开始心疼了,马上作拿定主意,在地上拾了些剩下的烂菜又加入砸人行列。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把年青人砸蒙了,在身上挨了无数下之后,年青人火冒三丈,腾腾腾几步上前,抓住一个准备扔萝卜的就要开打,可定睛一看,却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一脸风尘配着花白的头发,这一拳就可愣生生地刹住了车。萝卜老头瞅着空就抱住了头,顺势滚到地上,嚎起来了:救命呀!城管打人!救命呀!城管打人了!
这下可弄得年青人哭笑不得,骂了一句转过身来,看着渐渐围起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菜贩们逮了个势,看他一个人,倒也都不忙着走了,把年青人围在中间,冷不丁还有人砸过来一两个蔬菜品种,倒是被年青人轻松躲过了。不过看样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年青人的身上已经看不出服装的颜色,红的西红柿、绿的菜叶、黑的泥、黄白的鸡蛋,整个成了一幅广告画!
“**,你***还想动手怎么地!!”,年青人一时怒发冲冠,脚尖一挑,地上的半块板砖仿佛长了眼睛一样跳起来,被他直接伸出左手抓在手里,然后只见他右手握拳,钵儿大的拳头直接砸在左手的板砖上,板砖应声碎成了几块,年青人把手的碎了的砖块往周围人群的脚下一扔,吓得围着他的一干商贩忙不迭地往后退。
这个年青估计是遭了无端被砸,心里也是惹起了真火,他瞪着眼,横着一根指头指着众人,很嚣张、很火大地:“***,你们砸呀!你们打呀!”
看得真切的一干商贩一下子停住了手,仿佛一下子被施了魔法似的定身在那里,个别人被定身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未扔出的菜,围了一圈的商贩们倒也真被他一手空手碎砖的表演给震住,要知道,那半拉红砖可是久经考验的,垫在五百斤的车盘下都压不烂,大伙隐隐觉得似乎那里有些不对劲,往常城管欺软怕硬的特征是非常明显的,碰上菜农扎堆,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么横的小子倒是少见。
“今天你们***谁也别走,今天谁砸的,都给老子站出来,赔老子衣服、赔医药费,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找不出人来,我他妈把你们这伙土鳖挨个打!信不信我他妈把你们这群王八蛋打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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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僵持着,远处已经传来了叽喔叽喔的警报车的声音,锦绣派出所离这里只有三公里不到的路程,估计有晨练的看客已经是提前报案了,而且在锦绣歌城周围打架闹事、拦路抢小姐的案子是经常发生,这里的民警也跟煅练了不少,他们的反应不是一般地快。
“散开、散开!谁在这里弄事!”四名派出所民警提着警棍分开人群,一名好像是带头的民警一下子看见了正在人群中心嚣张地发表演说的年青人,指着他叫道:“杨二毛,怎么又是你,把他给我铐起来!”,身边两名民警马上从裤腰里抽出手铐,上前扭住被称为杨二毛的年青人,这次年青人倒也没拒捕,更没有反抗,反而是很配合的戴上了手铐。
在凤城,一般对外地的盲流统称“二毛”,这个年青人大名叫杨伟,这是锦绣派出所人都知道地,可大家已经很习惯地称杨伟为杨二毛,而且杨二毛的名气大得很,说杨二毛知道的人多的去了,真正的冠名杨伟反而没人知道了,更多的人以为,他就叫杨二毛。
“嗨!不对!”,被称做杨二毛的年青人一下反应过来,心里骂自己,经常被抓,戴手铐都他妈戴习惯了,人家来了还没解释就自己戴上了,这不犯贱吗?
“王所副,不对,今天我可什么都干,我他妈是受害者!这群卖菜的欺负我!”,杨二毛对着领头的民警叫嚷起来。
“杨二毛,你是个什么逑货我还不知道!”被称为王所副的民警一看是他倒也放心下来,毕竟不是恶性案件,点了根烟,说道:“你说他们欺负你,谁信呀,你让群众们看看你是个什么德性,看看谁是坏人谁是好人!”,然后看着杨二毛,一脸嘲笑。
杨二毛这才省悟,看看周围的人,除了还赖在地上的老头早看清了,旁边的除了四五十岁的大叔就是大婶,偶而有几个年青的,明显地看上去是一脸风吹日晒的痕迹,不用猜都知道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相比铐着的杨二毛,瞪着一双牛眼,扎着头发,头发上还流着红的西红柿、黄的鸡蛋,胳膊袖子上隐隐约约还是看到半个纹身,要说他不是地痞、不是流氓、不是坏分子,估计说破了大天都没有相信。
“我…………我他妈咋这么倒霉!”,就民警看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杨二毛估计自己黑锅是背定了,有气无力地说:“王所副,这次我真是冤枉的。”
“少来这一套,你那次不说自己是冤枉的!带走。…………人群散了、散了啊,那个谁,你们几个,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什么什么不想去,不去也不行,协助办案是公民义务…………其他人都散了啊!”
王所副做了些工作,让围观的人群都散开了。一位民警拉开警车后盖,杨二毛很配合地自己就上去了,民警顺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杨二毛心里正火在着呢,骂道:“你他妈踹谁你!”
“嘿,让你小子嘴硬,等会收拾你………大早上也不让人消停!”民警看上去倒不是生气的样子,似乎和被抓的杨二毛非常熟悉,倒不介意,谑笑着啪的一声扣下了后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