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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经不过似水流年2(1 / 1)

叶妃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便能碰上孟子骁,还是在机场偶遇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波士顿的最后两年,那时她已经硕士毕业,在父母一遍遍电话催促下,也设想过假如回国后两人面对的可能,朋友聚会、饭店吃饭、擦肩而过、抑或缘分淡薄的只闻不见……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不免自嘲,在意只不过因为还在乎,这种情况下,本已伤痕累累的自己又怎能全身而退,给脆弱的心徒添伤痕罢了。

放下。还是放不下,所以她选择继续放逐。直到刻意淡忘,直到给心围上铜墙铁壁,直到如今敢毫不在乎地站在他的面前,见他怀搂丁愿秋依旧言笑晏晏。

无所谓自己今晚的表现如何,也不去计较那个男人意外的反应,叶妃轻轻一笑,因为时差关系睡不着,索性穿上睡袍,起来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大扫除。

她并没有听从谢瑞卿的建议去他那里,本来准备就近找家酒店,结果临时起意,让他把车开到了这里。

这所公寓还是读大学时父母帮她买的,与R大西门只隔一条马路,当初也只为了学习方便,如今却万分庆幸在偌大的B城,自己还有一处清静的栖身之所。

屋里东西摆放的一如自己离开时的模样,窗帘半拉,遥控器不小心掉在地上,抱枕斜斜地挂在沙发扶手边,纸篓里甚至还堆着她抹眼泪鼻涕的半桶纸巾……只不过全都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时光在这里像是暂停了,又轻涂淡抹地留下萧瑟痕迹。

躺下前,她只来得及把卧室收拾干净。这会儿打了温水,拧块抹布,从客厅的玻璃开始逐一擦拭,之后又拖了地,把窗帘扯下丢进洗衣机。房间不大,总共才四十多平,打扫起来也快,不一会儿她就满头大汗,结束后又洗了个澡,才舒服得很快进入酣眠。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难得香甜,而她害怕的那些梦境并没有出现。醒来后,面对陌生而熟悉的房间她先是怔忡了片刻,然后又觉得满意,这无梦的一觉是不是意味着痊愈的证据又多了一项?

没有像学生时代那样醒后总赖着不起,叶妃干脆利落地起身去盥洗室洗漱,简单用清水拍了拍脸,镜中的女人长发披肩,白皙的脸蛋褪去青涩,鼻梁挺翘,朱唇若丹,只是眼底微微泛着青影。她凑近镜面,在隐约发现一道可疑的细纹后,皱起两道修剪精致的弯眉。

二十六岁的女人,早已被青春的尾巴扫开,想起人人怀念的那段最美好年华,叶妃越发觉得自己的青春是被狗啃了,而贱就贱在还是她自己主动扔过去的。

对着镜子再深深吸一口气,她这才裹上大衣,提起垃圾袋轻快地下楼。

B城变化很大,这个小区却还是老样子,已到下班时刻,附近公司的白领们如倦鸟般拎着从超市采购的大包小包朝家里走,也有租房的大学生们,骑车碾压过还堆着薄薄积雪的减速带,嘎吱一声,渐行渐远。

叶妃特意跟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记得昨晚回来的时候,保安因为眼生询问了她好久,后来登记了身份证,查过业主信息才放人。叶妃哭笑不得,谢瑞卿却笑着说这样才放心她一个人住这边。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以前就住这儿,安全着呢,难道还能越大越糊涂被人拐卖了不成?”

“这可说不准,小时候还挺机灵的一姑娘,长大反而长傻了。”

叶妃笑着捶他,却无法反驳,她小时候还真没干过几件傻事儿,即便有出格的,倒霉的也总是别人。这么一细想,谢瑞卿说得倒也没错。

搭乘地铁到两站外的超市采购了些生活用品。电话铃声响起时,她正拎着两个硕大的购物袋往外走。一阵手忙脚乱,终于从包包的最底层翻出手机,歪着脑袋夹在耳边。

“妃妃,到B城了没?住在哪里?都安排好了吗……”

来不及“喂”一声,对方的关心便噼里啪啦从听筒泻出。

叶妃这才想起还没给母上大人报平安,“嗯,妈你别担心,瑞卿去接的我,都安排好了。”

快五年的时间,叶妃只回国过一次,那还是三年前父亲参加军演时突然高血压晕倒,她在B城只停留了半个小时,然后便急匆匆地转乘国内班机到了C市。

叶柏国睁开两眼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逮住便是一顿臭骂。叶妃当时脾气很倔,在国外一个人逃避着放逐着本来就心酸难过,而父亲骂的难听,一句“咎由自取”更让她的委屈飙至极限,眼泪霎时夺眶而出,有种被全世界遗弃就连家人也嫌弃的感觉,更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来了。母亲的苦苦哀求也没有改变她的心意丝毫。

人们往往在事过境迁后,才能痛定思痛。而今她才知晓当初的自己傻得有多可怜,父亲没骂错,有时候她自己都想骂自己,这些过错凭什么让年迈的父母埋单,作为独女,她又有什么资格不孝地躲在异国。

这几年电话倒是常打,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同处一个国度,周围乡音环绕,母亲的问候叮嘱仿佛近在身边,她的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

回国后本想直接在C市定居,也离父母近些。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B城。母上大人说,估摸着下次换届父亲就要调回B城,让她也甭折腾来折腾去了。

正想着,方函温婉却略带责备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这孩子,到了也不知会一声,你爸整晚都没睡踏实……”

“哎呀妈妈,这不是忘了嘛,再说我都这么大人了……”叶妃唇角微弯,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点小女儿的撒娇。

“好了好了,还在外面是不?”大约是听见叶妃这边的嘈杂声,方函没敢多讲,只是又唠叨了两句:“我看天气预报说B城今晚还有雪,走路不要打电话玩手机,注意安全,等你到家再说。”

叶妃笑着应“是”,一直觉得母亲的担心挺多余,老拿她当小孩子看。正准备收线,却不想真被母上大人给料中了,手机一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杯具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发而不可收……

顾不得忙乱中散开的购物袋,叶妃赶忙捡起手机,所幸那边已经挂断,免了回家后母上大人的一顿紧箍咒。可还没等舒口气,旁边又传来一声闷响和痛呼。

不远处的超市出口,防滑垫被往来顾客不经意间踢得歪斜在一旁,一个老太直接从两级台阶滚下,躺在积雪半融的地上直不起腰。

叶妃一惊,连忙跑了过去,“老奶奶您没事吧?还坐得起来吗?”说罢她试着搀扶了下,老太太“哎哟哟”直喊痛。

叶妃不敢再轻举妄动,没多想赶紧拨了急救电话。可大冷天的让老人家躺在冰凉的地上总不是事儿,她左右环顾了下,没见老太的亲人,动了动嘴正准备向周围观望的人求助,结果倒好,人家直接快步躲开了,更有甚者还劝她别多事儿。

叶妃目瞪口呆,一阵寒风掠过,仿佛给心都染上了凉意。她不停轻声安慰着老人,老太太则疼得紧紧抓住她的手。只是没想到令她更目瞪口呆和心凉的还在后面。

“哎哟妈!您怎么摔了?!”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黑衣女人惊呼着小跑过来,见状赶紧把车扔在一旁。

叶妃简单地解释了下情况,安慰道:“您别着急,救护车应该马上就到了。”

女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只顾着询问老太受伤的情况。听闻老太太可能摔断了腿后,表情一僵,继而猛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呛道:“哎哟我的妈呀,我这去取车才走开一会儿,您怎么就被人给撞了,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哪经得起摔啊。你这姑娘也真是,走路不长眼的?!啊?”

叶妃愣住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黑衣女人嘴里的姑娘指的谁,赶忙解释说:“您误会了,是老太太自己滑倒的,我只是——”

“还说不是你?事故现场还保留着呢,你看你这袋子散的!”女人截住她的话,用脚踢了踢从叶妃散开的购物袋里远远滚出来的红苹果。

叶妃哭笑不得,现在才明白几分刚刚其他路人的意思,敢情她这几年没回来不了解国情了?

不想跟那女人做无谓的争论,她转而求助同样一脸愣怔的老太太,“老奶奶,您说说……刚才我跟您还隔着几米远呢。”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眼睛望着猛向自己使眼色的儿媳妇,犹豫片刻,最后眼一闭,颤动着嘴唇道:“爱莲,……是……是这个小姑娘……”

叶妃倒吸口气站了起来,这下可明白什么叫有理说不清了,她偏着脑袋看向周围,行人来去匆匆,连证人都不好找,救护车倒是乌拉乌拉赶了过来。

那个叫爱莲的黑衣女人一把拽住她的手,狠道:“嗳你可别走!跟我们一起去医院!这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可都得算算!”

对方的力道很大,捏得她手腕生痛,叶妃甩了好几下没甩开,皱着柳眉指指正被抬上担架的老人,“难道你不该先关心关心你妈?”

女人瞥了婆婆一眼,底气变得稍有不足,“反正你……你得跟我走!”

老人眼睛泛着泪光,嘴唇又动了动,终究没再多说什么。黑衣女眼见医护人员都跟上了车,使出蛮劲儿把叶妃也往救护车拖。

雪天地滑,叶妃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又瞥了眼散乱一地的东西,彻底被惹恼了。刚想发作,没想到手腕忽然一轻,从钳制中解脱出来。

“喂你谁啊?我告儿你可别多管闲事儿!”黑衣女疼得嗷嗷叫,回头对捏住她胳膊的男人放着狠话。

“警察。”男人的声线低沉而略显冰冷,如冬泉敲击山石,十分悦耳,松手后淡淡讽道:“你说算不算多管闲事儿?”

叶妃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幽沉如水的黑眸。这才发现男人的话虽对别人讲的,视线却一瞬不瞬凝在她身上。

陆西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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