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关城头,春风拂过,掀起了王旭额前的发丝。
深吸口气,一股淡淡的芬芳传入鼻端,那是花草复苏的清凉之味。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迷惑的众将,淡淡地笑着解释:“一封去往河北,乃是承诺为袁绍牵制住钟繇,让他着力打击河东、河内的左翼曹军,从这边打出突破口,再出河南尹,过陈留,从而围击曹操主力。河内的于禁、朱灵等辈虽是良将,可若是没有钟繇在后方支持,撑不了多久。”
“第二封,则是传至马腾,言我军击退钟繇,必西进扶风,讨伐武都。韩遂必不肯舍弃武都这一郡之地,待韩遂调兵与我相争,其可趁隙袭取其后,我让他早早暗作准备,以免仓促间调集兵马物资,耽误了最好的进兵时机。”
“当初奉孝来信,除了说钟繇会兵退弘农外,便是劝谏我这么做,你们可能想透其中缘由?”
随着这番话音,众将从最开始的惊讶,慢慢变得凝重,当王旭询问时,他们已经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高顺、张合二人率先回神,竟是异口同声地惊呼:“计定武都!”
众将也随之先后醒悟,皆是面露惊叹之色,对于郭嘉远在千里外,却能运筹帷幄,推算乾坤深为叹服。
“哈哈哈……”王旭朗声长笑,心中很是满意:“不错,韩遂最大的敌人不是我,而是马腾,他相助曹操。却血本无归。本就不欲再战。如今马腾袭取其后,他哪还敢与我死战。接下来要做的,是与他谈判,谈到他拱手将武都给我为止。”
“主公,那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打破韩遂,进取西凉?”颜良突然出声道。
众将回首望去,张了张嘴。却没好多说什么。
王旭知道颜良精善战阵,却不知战略,所以也不责怪,反而对其耐心讲述:“颜良,我们现在即便与马腾一起,击败了韩遂,且不论自身损失,那马腾可会与我共分凉州?其为争夺凉州,征战十多年,怎会轻易放手!如今天下局势不明。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深入凉州鏖战。”
“其二,凉州民风彪悍。豪强众多,这十多年来,久久无人可以平定,便是因为乱,若没有稳定的后方支持,不知需多久才能真正让其安稳下来,我们没那个精力和时间耗费。”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因此,我们不但不能涉入凉州,而且还不能让其安定下来,待夺取武都后,韩遂与马腾相争,我们还要帮助他,全力支持其抵抗马腾,这样凉州才永远成不了威胁。”
“除了将军府的兵曹和尉曹,还有汉中太守魏延,恐怕你们都不知晓,这些年我们荆州,可是秘密换了无数精良武器装备、强力攻城器械支持他,其它物资粮食也不可计数!当然,我们也得到了大量的战马和稀缺的物资,但比较起来,我们做的始终是亏本交易。”
“嘶……”
众将瞬间响起整齐的抽气之声。
王旭满脸从容,微笑着接道:“不仅仅是我,袁绍、曹操,甚至早年司隶、并州、汉中、益州的其它诸侯也都是这样做,只要与西凉接壤,便会如此。”
“其原因也只有一个,让凉州一直乱,谁强,就支持弱的打他,从而使得凉州常年混乱一片,无力侵袭其它地方,凉州与其它州不同,其内汉民与外族混居,凶蛮成性,动辄刀剑相向,兵士杀人如宰羔羊,像当年董卓的西凉兵,何等凶残,被视若猛虎,若说天下诸侯唯一齐心的地方,那就是决不能让凉州豪强真正崛起。”
“这十多年来,凉州战乱不息,除了他们本身民风彪悍,豪强并立,谁也不服谁外,天下诸侯插足也是重要原因,这也是为何所有贤臣良将、有识之士,都言那里并非兴旺之地的原因之一。”
“如今让你们知晓,是因为今后对韩遂的支持将更加全面,甚至必要的时候,帮其打上几仗也不是不可,你们到时都有可能出征,所以也让你们心中有个底!当然,若是韩遂将马腾压下去,我们今后也要帮马腾!总之,钟繇退走之后,我们也必须从其手中接过这个事。”
众将听完,若有所悟。
高顺想了会儿,突然忧虑地说:“主公!可若是如此,西凉兵联合起来进军司隶该当如何?”
“打!”王旭没有任何迟疑,果断地说:“面对西凉强雄,必须打,我们遏制住各处雄关险隘,他能如何?此外,西凉群雄谁也不服谁,仇怨深重,要分化他们,离间他们,其根本不可能齐心,那时应对之法多的是。”
“末将明白了!”高顺点点头。
王旭笑着点点头,再度看了眼远处的韩遂大营,迈开了脚步:“走吧,回去好好歇息,等着韩遂来求我!”
接下来的两日,韩遂可是如坐针毡,加急密报一天传来数十份,当真是逼到绝境。
“撤吧!”
“主公,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其帐下文臣武将纷纷劝诫,一日就要走上七八趟,在他耳边不停啰嗦,着实让其懊恼。最终只得躲于帐内,下令兵士守住营帐,谁都不见,这才能得到片刻的冷静。
深夜,烛光点点,韩遂坐在帐内桌案旁,一遍又一遍地观察着地图,沧桑的面容上满是无奈。
“王旭这是在逼我啊!”
悠然一叹,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策。
他心里明白,王旭之所以还是不与交战,不退不进,分明就是等他去求和。
可他又能怎样,这边若是这么拖下去,马腾很快会将其老巢也给端掉,若是贸然撤军回去,不说武都这边守不住,王旭必然会趁火打劫,一个马腾就够受了,还同时面对两大劲敌,他不可能撑得住。
身为强雄,纵横凉州十多年,他很清楚局势。
王旭最多取武都作为门户之地,绝不可能进兵西凉,可前提是他过去相求,不然相助曹操,还攻打阳平关之事,怎能善罢甘休,只要在后面给他来几下狠的,就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一想到如今去哀求的屈辱,甚至会遇到的非分要求,他就觉得如万箭穿心,痛苦难当。
“司马懿、曹阿瞒!两个奸贼!”
韩遂咬牙切此地唤着这两个名字,恨之入骨。
良久之后,他那紧握的拳头又逐渐松开,缓缓闭上眼睛,愤然一叹:“罢了!罢了!成王败寇,今日之耻,留待他日再报。”
“来人!”他果断一声大喝。
不多时,门外走进一兵士,拱手问:“将军有何吩咐!”
“速去散关传信,言本将军明辰将率数十骑赶赴散关城外,欲与王旭一见!”韩遂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说道。
“诺!”
兵士应命离去,韩遂独自位于帐内,怔怔伫立半晌,才疲惫地倒在床榻上,再无言语……
次日清晨,王旭带着典韦、颜良及数十骑,按约奔赴散关外。
遥遥对视半晌后,他面带笑容,挥手示意典韦等人留步,他则策马缓行上前。
韩遂见其举动,也让随行之人驻足,独自迎上。
两人策马相对而行,直至相聚三米,这才勒住马缰。
“哈哈哈……”王旭率先大笑,打破沉默:“韩将军果真英武盖世,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何及王将军风华正茂,英武不凡!”韩遂收敛心神,随之客套。
王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无心废话太多,故作迷糊地问:“韩将军昨日深夜令人以箭矢传信,邀本将军今晨一见,不知所为何事?”
韩遂沉默了,脸上无喜无悲,默默凝望着他,眼神锐利。
王旭也毫不相让的对视,两人目光激烈交锋。
半晌之后,韩遂才慨然一叹:“王将军亦是明白人,本将军来意,阁下应该清楚!”
“是吗?”王旭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韩遂脸上怒色一闪而过,随即深吸口气:“将军意欲何为?”
“本将军没什么想法,主要看韩将军的意思!”王旭淡淡地说着,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如果韩将军今日前来,就是为这般说些无用之语,请恕本将军公务繁忙,难以奉陪!”
这小子着实不好对付!
韩遂心里瞬间升起这个念头,本想欺王旭年轻,言语不够圆滑,没想到却完全不吃那套。
想了想又接道:“王将军说笑了,今日邀将军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商。你我二人同朝为臣,为陛下镇守一方,如今兵戈相向,实乃因奸人挑拨,不如就此止戈,也免百姓受苦,如何?”
“呵!”王旭乐了,没想这韩遂竟然是死要面子。
不过他可没打算客气,当即勒转马缰便要走:“韩将军既然如此没有诚意,那实难奉陪!”
“王将军留步!”韩遂匆忙伸手。
“怎么,韩将军想好了?”王旭回问。
韩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颌短须明显有些颤动,显然心中很不好受。
王旭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也没准备让韩遂太过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