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酒馆内因为徐荣这个太守的到来,其它闲杂客人都自觉走光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
没有旁人的打扰,徐荣的声音也不自然地大了一些。“那不知两位女子如何称呼?”
凌婉清已经大致明白了徐荣的来意,笑着说:“徐将军,小女子名叫凌馨,旁边乃是我同父异母的小妹凌芳,其身旁那位则是她的夫君,黄昂!”
张宁和黄叙在之前听到徐荣自报家门时,已隐约猜到些情况,此刻都是低着头不敢接话,任由凌婉清瞎编。
“嗯?凌馨已经成婚了?”徐荣面现惊色,眼神中微微有些失望。
凌婉清故作不知其心意,仍然是客气地接口说:“是啊,不瞒将军,吾妹与黄昂乃是自小定下的亲事,如今在荆州已有两个孩儿。”
“这样啊!”徐荣满脸遗憾,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很快便释然地看向了黄昂:“本将军之前观你呼吸沉稳,步伐坚实,身有凌厉之气,当是习武之人,取得如此佳人,今后在这乱世之中可要好生保护她才是。”
黄叙内心有些不满其一副前辈姿态,但还是拱手回说:“鄙人谨记将军训诫!”
徐荣笑着点点头,很快转移了话题,看向凌婉清说:“观你们个个身携武艺,那不知你家公子乃是何人,竟然有你们这等身手不凡的随从?且男者英气逼人,女者容貌绝美?”
“吾等怎堪将军如此盛赞!”凌婉清含蓄一笑,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我家公子姓张。乃是汉初名相张良之后。祖地本在黄河之北。但当初为避黄巾之乱,这才迁往荆州,已经很多年了。”
“噢?竟是名臣之后。”徐荣诧异地说。
“正是!”
“那便不奇怪了!”徐荣释然地笑笑,没有再多问。
刚好这时有一个侍卫引着医官赶来,徐荣便起身说:“呵,闲聊片刻,医官都已经赶至,既然如此。那还是先看看你家公子吧!”
“多谢将军挂心!”
一行人在店家的引领下,很快走到王旭休息的房间,敲门后,满脸笑容的周智很快打开了房门。
行至屋中,便见王旭躺在床上夸张地呻吟。
徐荣此刻才第一次打量他,但是心中颇为失望,觉得连点胃部疼痛都如此鬼哭神嚎,不足以成就大事,将其认定为承蒙祖蕴生活的公子哥。
医官很快越过众人,上前示意王旭转过头来。
此时。凌婉清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额头冒出点点香汗。眼角还不住地观察着徐荣的脸色,还有所站位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可当王旭真的转过头来,她、张宁、黄叙都在一瞬间傻眼了。
只见此刻的王旭,蓬头散发,左脸肿胀的跟个馒头一般,连眼睛都挤压的几乎不能睁开,脸颊部分红肿一片,上边又是铁青,显然遭受了重击,模样惨不忍睹。
因为很是突然,那医官也被吓了一跳,深吸口气才回头看着众人,疑惑说:“这病人究竟是治脸伤,还是治疗胃疼?”
徐荣看到王旭那副惨象,也是不自然地嘴角一抽,随意地摆手说:“都治!”
那医官没在说话,徐徐为王旭把起脉来。
凌婉清等人此刻无不长舒口气,这副爹妈都难以认识的模样,外加事隔那么多年不见,恐怕不是那么好辨认了。
可就在众人放下心来的时候,那徐荣怔怔看着王旭半晌,却是突然出声说:“这位公子好生眼熟,本将军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周智他们瞬间瞪大了眼睛。
王旭更是浑身一凉,心头暗骂:他娘的,这样你还认得出来?
可片刻之后,徐荣又摇摇头:“不过,确实想不起来了,也许是见过相似之人吧!”
众人的心真是那个跳啊,差点没直接“蹦”出来,堪称生死一线。
王旭更是“呜呜”地说着,可惜由于他的脸颊肿胀得太过厉害,发音不是太好辨认。
众人侧耳细听,才理会他在对徐荣说:“将军应该认错了,我确实没有见过将军,像将军这等威严姿态,只要见过,必然会难以忘记的。”
只可惜,他一边说,嘴角一边因为肿胀而不断流出口水,那模样恶心的徐荣都有些受不了,急忙摆手:“小公子有伤在身,还是少说话为好。”
如今厅中,唯一能够完全淡定的就只有那医官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对此没撒太大反应,很快便起身对着徐荣拱手回报:“徐将军,根据脉象,这位公子内体应该没有大碍,胃疼或许是因为吃了不良的食物,反倒是他脸上这伤得好好治,不然恐要留下印迹,破了尊相!”
“那凡请足下为其解难。”
“鄙人一定尽力!”
说完那医官也不多话,很快便开起了药方,并从药箱中拿出一些黏糊的药膏在王旭脸上涂抹。
不多时,那医官便处理完毕,对着徐荣说:“徐将军,这位公子只需按时服药,便无大碍,若是无事,鄙人便先行一步了。”
“足下请便!”徐荣点点头。
随着医官离去,众人这才回过了头来,徐荣也不知道与他们说什么,再度复杂地看了一眼张宁,便略带遗憾地说:“既然贵公子的病已经无事,那本将军也就不多叨扰,先行告辞!”
“将军请便,此次多谢将军施以援手。”凌婉清欠身行礼,温言致谢。
“无妨,交个朋友而已,若是这弘农百姓有急难,被本将军撞见,也同样会这般做的。”说着。徐荣也不多话。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直到离开酒馆。一直跟随在徐荣身旁的年轻侍卫,才突然出声说:“将军,这群人神色有些不太对劲,而且言语中多有隐瞒之处。”
“我知道!”徐荣笑着看了他一眼:“不过,他们来自荆州,去往河北当是没错,出行在外有所隐瞒也是理所应当,彼此既无利害关系。便没必要过于深究,可惜的是我看上那女子已经嫁人了。”
“将军既然喜欢,为何不留下?”侍卫问说。
“诶!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其身心已有所属,何须过多眷恋,大丈夫何患无妻乎?夺人妻子并非……”说到这里,徐荣陡然顿住,想起了他那个好色的主公。
当即面色古怪的摇摇头,不再说下去,转而看着那年轻的侍卫:“贾逵。当初我有事途经河东,收留了你。眨眼跟我也是两年了,你年纪轻轻,观察力已经相当敏锐,文武双全,继续跟在我身边做侍卫着实太过委屈了。”
“将军何出此言,我……”
“诶!”徐荣不等其说完,已是打断道:“男儿志在四方,莫要说那丧气话,你是个人才,过段时间我便将你推荐给主公,看是否能得到重用。”
贾逵知道徐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也不再争辩,拱手道:“多谢将军栽培!”
“好好努力!”徐荣拍拍贾逵厚实的肩膀,再不多话,迈开了脚步。
王旭当然没想到,跟在徐荣身边的小小侍卫,竟然就是历史上魏国中后期的名将,功勋卓著的贾逹!
此刻的他正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周智,尽管说话不便,但仍然可以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气:“周智,我脸上堪比肉饼的东西,就是你说的有分寸?”
“老大,你可不能怪我啊,我可是完全为你着想,若不这样,你还不被那徐荣给认出来?”说着,周智望向了强忍着笑意的凌婉清她们。
“嘿,你们也别光顾着偷乐,帮我说句公道话,今天若不是我,老大肯定就被认出来了,大家都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度过刚才生死一瞬的凌婉清,此刻也是浑身轻松,开起了玩笑:“是,多亏了咱周大将军将公子打成猪头,挽救了我们的性命。”
黄叙不敢接话得罪王旭,也不敢得罪周智,只能不住点头:“嗯,嗯,嗯!”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究竟“嗯”什么。
张宁倒是想笑,可是又不愿意在王旭面前笑,当她前些天突然发现这一次出来,她笑的次数比她这一辈子都多时,就再也不肯笑了,无论何时都是强自崩着一张脸。
王旭心里也知道今天多亏了周智精明,不再争论这个,转而说:“那你打我脖子,将我敲晕那一下算什么?”
“乖乖,我要是不把老大你敲晕,那么晕的就是我,那他们进这屋子,谁来开门啊?”
“混账东西!”王旭气得顺手抓起一个杯子便扔了过去。
几人打闹片刻,也是消除了之前的惊惧,但王旭思来想去,还是不怎么放心,很快便出声道:“我看弘农不安全,还是越快离开越好!”
“这么晚走?”张宁立刻不满地说:“现在出发,走不了多远天就黑了,何苦呢?”
凌婉清皱了下眉头,迟疑着说:“公子,你身体本就不行,今天又被打了这么几下,若是不休息就奔波,受得了吗?我看那徐荣虽然是敌将,但也是个仁义之士,应该不会再来纠缠张宁了。”
不说还好,凌婉清一说,王旭肺部顿时奇痒难忍,猛然一阵咳嗽:“咳咳咳……不,我不是担心这个,徐荣这人品行是不错,但我担心他琢磨出我面容眼熟这事儿来。”
“这……”
几人面面相觑,也是升起些许不安的情绪。
黄叙闷了会儿,忍不住说道:“不管如何,公子安危最重要,还是立刻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次倒是没人再反驳。
很快,众人便收拾起行装,悄然离开了酒馆,牵着战马向城外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