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以为,还是南境更合适些。”殷王闻言直接道。
即便是鲜州,也离着荼岚太近。
而且鲜州并不平稳,缑山国的影响还在是其一,动荡的韦吉诸部是其二。还有其三,那里夏侯灼留下的影响,也极大。
而今夏侯明林,以及诸多跟随夏侯灼多年的部将,包括跟夏侯灼关系不错的成言意,也在鲜州,而且是主事之人。
虽然他和阡陌崖一脉关系也还可以,同样有不少的牵扯,可他毕竟是皇室亲王。
一人一家势大于朝堂,对皇室不利,不是他乐于见得的事。
既然夏侯灼而今有意自退,再好不过。
“不若还是天门关如何。替梵山鼓噪,传扬天下周知,尚有如此大敌在侧,梵山一线本就孤驻在外,都利叶护也勉强可以算与我等有关,一同发配戍边,说的过去。而且几位皇子,也尚需历练,而今朝中之事繁多无绪,不是协理政事之机,不如分置几关,了解些军伍事,取些战功以壮声势。”夏侯灼却如是道。
“你可曾想过他们会怎么想。”隆彰帝语带不满看向夏侯灼。
他们,既是指阡陌崖一脉的人,以及一些只是跟随了夏侯灼多年的部将。
同时也是指他自己的几位皇子。
前者,既是打压,那就需得有对应的行动,将这个所谓发配的态度坐实。
怎么打压,有功不赏、轻赏,有过必罚、重罚,粮饷补给,能慢则慢能拖便拖……
这样一来,夏侯灼等人即便心知肚明,不予在意,其他将士何想?要把这些精锐悍卒,逼成心怀怨怼的怨军吗?
至于后者,战功怎么取,自己从士卒做起,如他一样隐姓埋名入军,还是以真实身份前往军中,那样有几个敢真的把他们当普通将士来用?苦活累活别人干,捡功劳的事他们来?还是更干脆一点,直接侵占冒领他人功劳?
他的这些孩子们,可都年轻着,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这种种他们会甘心接受?
“自是想过。”夏侯灼回道“白帝关暂且不说,以乾坤关、天门关两地来说,真正与臣兄弟几人关系极近的,并无几人,如此诸位皇子入军,才有必要,才能确保大军无失。”
被调往乾坤关的军队有数万,虽都是跟他南征北战的精锐,但多数原本都是府军,能算作他的死忠的,除了调去的两千夏侯亲兵外,再有三五千算是多的,将领也一样不会太多。
那些人对他信服、尊敬都不假,可他们首先是大璟的军将,而非哪个人的,哪怕会为他抱不平,会替他觉得遗憾、惋惜、悲愤,却也不会至皇命和朝廷于无物。
真连他们一起打压,对他们未免不公。
各皇子入军,可以将这些人聚在一处,他们的待遇,和他那些死忠的待遇两相区别开来,就是再好不过的表现。
而且不用刻意去交代,有心皇位的皇子,本身就不会放弃这个壮大自己的机会,对拉拢在身边的,和不愿替他们卖命的人,有些区别对待,自然而然会发生。
且这还是个很好的考校之机,个人心性,行事风格、手段,都可以观察一二。
隆彰帝快六十了,即便身体很好,又能再撑多少年,大璟需要一个合适的储君。
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却也不可空悬日久。
“若梵山真有蛰伏之意,或可为之。”吕凤阳接言道。
而隆彰帝良久无言,手掌按在书案上默默沉思。
“那便等他们出使梵山回来再议。”少倾,隆彰帝轻笑一声,直接将此事揭过。
明明是他提起的话头,这下却又不急着定下了。
其实无他,只是涉及几位皇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难下取舍抉择,更不想争储之事,起太多是非恩怨,尤其不想再看到吕思明为储后,那样其他兄弟虎视眈眈的情况重现。
他更想有个周全之策,来考校众皇子,能让一人胜出,其他人尽皆心悦诚服。
只不过而今并无头绪,还得再好好思量一番。
既如此,何必现在就下决断,反正雍虞业离还朝也好,凌沺他们出使梵山归来也好,都还需时日,足够他仔细斟酌了。
当然,他也并非对夏侯灼的提议全无认可,不然就不是再议,而是直接否决了。
毕竟他相当重视武事、重视军伍,他不要求自己儿子们都能像他一样,却也希望他们对军伍事、边关事能有深刻了解。
“既如此,臣有本奏,请借圣上笔墨一用。”两人都不再对此事多言,吕凤阳更是准备告退离开,可夏侯灼却是再开口道,索性吕凤阳也不走了,反正隆彰帝也没撵他,看看这老妖又玩儿什么花样。
不过夏侯灼却是没想让他看,隆彰帝笔墨都推过来了,夏侯灼也不动笔,就看着吕凤阳。
“臣弟告退?”吕凤阳又气又笑的对着隆彰帝一礼。
“留下看看吧,林老离京,朕能商议之人愈发少了些,留下给朕些建议。”隆彰帝挽留一句,没好气瞪眼夏侯灼。
不就唱了几句反调么,有必要作弄人?真要不想说,何必现在在这里写。
夏侯灼轻轻看吕凤阳一眼,开始落笔。
林林种种的写了一堆,隆彰帝和吕凤阳也没谈其他的,就一直看着,越看越是沉默、严肃。
半个时辰后,夏侯灼方才停笔,道“圣上若以为可行,不妨两事并做一事,牵扯虽大,但时机却是正好。臣,先行告退。”
说完,夏侯灼便先行退步离开。
“凤阳,意下如何。”隆彰帝没有挽留,神色轻松却是不再,沉声问了一句。
“此举一改祖制,虽利处不少,却迁延深广,臣弟不敢多言,仅凭圣断。”吕凤阳这次没有参言。
这事儿,不好说啊。
“也罢,待朕好好想想。”隆彰帝点点头,再次陷入沉思,而且时间很长。
就连吕凤阳何时离去的,都不知晓。
……
……
天门关。
一袭血衣快速在夜色从行来,行至关下。
“我乃朔北军千夫长,有要事寻见叶护,还请将此物转呈叶护。”勒虏来到关城东墙下,高声喊道,没有贸然抵近关门。
“且请稍等片刻。”关上今日守将乃是贺兰炎,闻声命人放下吊篮,让勒虏将东西放入篮中,而后命人快步给凌沺送去。
不算太长时间过去,凌沺来到城上,将勒虏接入关中,带回驿馆。
“燕国公有信命我转交叶护。”进屋后,勒虏取出一封信,递交凌沺。
“可有其他口信。”凌沺一边拆开信笺看着,一边问道。
“没有。”勒虏摇摇头。
他就是奉凌沺之名,找到了些阡陌崖弟子所在,然后就在一旁默默蹲着、看着。那知道人家早就知道他在,突然找到他,让他来传信,然后就给撵走了,根本也没跟他多说什么话。
“那这些时日,可有何发现。”凌沺再问道。
“这个也没有,蜀北各世家基本都有人在盯着,还不止一拨人,挺复杂的反正,但是明里暗里都没发生什么事,也没人彼此交手过,似乎都有默契。”勒虏苦嗖嗖回道,脸色都有些垮。
让他在外面呆了小一个月,结果啥用没顶,也让他很难堪啊。
可他也不能没事挑事啊,那样死的更快,就挺窝火的。
果然,中原最难混了!
“但是蜀州这近一个月,大事不少。先是蜀州臻武司带领众武人,在马帮总舵与梵山武人一战,大胜。再者便是前两日,有李越遣使入境,正在前往长兴,据说是请求大璟派兵支援的。最后是巡察使已至巴西郡,苍溪县令被查入狱,后被人救出,逃往郡城,在府军郎将及一众江湖人士的帮助下,夺取郡城,将巡察使随行之军伏击重创,幸落乌剑客拼死救出巡察使,夺城而出,随后巡察使请调周边之军,将郡城封锁在内,未使叛军为祸四方。今已然攻破郡城,将一干首犯,尽皆斩首示众。”勒虏担心凌沺对他问啥啥不知的情况不满,当下便主动开口,将蜀州发生的大事,与之言说。
“嗯。你且去找此地主事,让他临近给你安排个住处歇息,城中而今管控严格,不要擅自走动。”凌沺点点头,吩咐一句,自顾往外走去。
信中提及的一些事,他得先与萧无柯几人知会一声。
至于蜀州的事,他知道的比勒虏还多些,天门关众将不能调用这里官驿的通信渠道,他是可以的,在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天,总也不能当瞎子、聋子不是。
早就发信蜀州各地,问询了些消息回来。
虽然不算太过详实,不过而今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且不用经过京中,倒也无需瞒他什么。
可还没等他走出驿馆门口,便又是有军士急步寻来,“秉侯爷,有人找。”
凌沺讶然,心想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咋这么多人找他。
便道“可知身份?”
勒虏还送了个战镯进来呢,这次又来的谁?
“其自说为臻武司员外郎,严璃。以请入关内,萧帅请侯爷前去一见。”军士回道。
本没以为能得到答案的凌沺,越发惊讶,而后快步往西城走去。
师父咋就来了呢?还是从梵山地界来的?
这有点……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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