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喀邪一双淡褐色的眸子,就那么直愣愣地看向凌沺,他在凌沺的眼中看到了战意,看到了杀意,一如他自己一样。
而后他的双眸开始变得平静,冷静,配上那淡褐的眸色显得愈发冷漠。
就在凌沺以为自己要无功而返,千喀邪并不会答应下来的时候,千喀邪开口了“其实我很早就在想,有朝一日攻入你中原腹地,在战场上,真正的战场上,击败罗宪、萧无涯,还有夏侯大公。可却受一直困于此,拦住我的不是那座南天门,而是国师。今日会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违背国师的意愿,你该感到荣幸。”
能在此地统兵二十年之基,是当年一个极为年轻的僧人的一句话,是因为他的信任。
所以哪怕对中原大璟那几位强横无匹的将领,有些再多的憧憬,有些再多的战意,也都仍旧因为他的话,而按捺下来。
他千喀邪不服气任何人,包括他们的阿穆那大帝,而当年那个年轻僧人例外。
那在他心中不是人,而是神明。
今时,许是压抑的太久,许是第一次觉得心中神明的神谕,没有那么正确。
哪怕昔日散乱,他们阿穆那帝国也是世间大国,遑论今日!
如果连一个北魏叶护,连一个方才弱冠之龄的年轻人都压不住,谈何强盛,谈何威服四方。
所以,即便他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今日他还是想要任性一次。
国师的意愿也好,帝国的大局也好,为帅者的职责也好,他都不再去顾及,他只想狠狠地斩下眼前这个人的头颅,告诉他身后的将士,告诉所有阿穆那人,与他们为敌之人,终将化为枯骨,被他们在脚下彻底碾碎!!
至于失败,甚至死亡,他倒是想过,所有的应下这赌战的后果,刚刚那一刹那,他全部都有想过。
可是那又有什么所谓。
他败了,只会显得国师愈发的圣明,会告诉所有人,阿穆那人还不够强,他们还远没有到可以沾沾自喜的时候!
所以,战!!!
“大将军!你……”桉虎却是愕然的看向他,想要阻拦和劝说,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并不一样,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国师为何会在意凌沺,他想千喀邪也该明白!
两人一旦交战,即便千喀邪能战而胜之,将凌沺斩在此地,又能如何?只能让大璟找到一个强力的伙伴,为他们阿穆那再添一个强敌,这是可能会让刚刚展露强盛之姿的阿穆那,陷入困境、险境、危境!
反之亦然,一旦千喀邪被凌沺所杀,他根本控制不住此地阿穆那边军上下,为了给千喀邪报仇,此地大战必将爆发!
之前他其实没怎么考虑过后者,因为他对千喀邪有信心,不是九成九也是八成八,可以拿下凌沺。
即便考虑可能会败,想到的也是此地璟军可能会有的反应,以及怎么甩锅。
可现在不是!
他已经不再觉得凌沺是狂妄,而是自信。
他想到了远方的朔北和北魏。
凌沺若只是寻常人,哪怕只是大璟的侯爷是钦差,死活都可,怎么死都行。
他真的不认为大璟就会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开战,那毕竟不是夏侯灼,天门关上下、大璟上下,为他大起战事的可能,并不算太大。
可正如凌沺所说,他不是!他还是朔北之主,真正的一方王侯!
这个身份在这,他一死,无论怎样,朔北、北魏都得替他报仇,进而影响乃至迫不得已,大璟也必须为他报仇!
身份的不同,看待目光的不同,需要考虑的完全不一样!
可千喀邪并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声音平静却冰冷道“别再聒噪,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加在赌注之内。”
桉虎即便再急,再恼,可看到那几乎可以将人瞬间封冻的冰寒双眸,也是全部硬按了下去。
当国师和大帝给予他的一些东西,不再被眼前之人重视,那自己在他眼中就什么也不是,这一点桉虎深刻的明白。
“有机会,我想我会请大帝将你放入边军,认真体会下,一个军将该有的想法。”千喀邪又淡淡看了桉虎一眼。
“怎么打,就让给你定吧,得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才行。”凌沺却是不管他们如何作响,说些什么,有些兴奋雀跃起来,但面上仍旧先前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施舍一般说道。
“既在沙场,自当阵前斗将。一个时辰后,此地。”千喀邪倒也不不在乎他的态度了,现在说的再多都无济于事,还得看最后结果,当下是怎么比、时间、地点,直接一并说了,而后拉转马头,直接离开。
“我会先把赌注赶过来,可别把他们放跑了。”凌沺轻笑对桉虎说一句,同样带着哲赫查哈策马离开。
一方一面战旗,就留在了此地,随风作响,似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奏乐开场。
“吕帅,把他们赶过去吧,压着点就行,倒也不用追的太近。”回转后,凌沺指了指已经被数千天门关游骑团团围在当中,全神戒备却不敢一动的那些梵山军士。
他隐隐闻到了些血腥气,也看到了些尸体,显然在他们交谈这段期间,还是有些利息不老实,被吕烨给代收了的。
不过也不在意,没都死完就行,要不赌注没了,乐子可就大了。
吕烨闻言疑惑看向凌沺,却也没多说什么,摆手让人放行了。
“一会儿,他们要是看见自己的胸口,出现自己人的刀矛,再想起现在的神色,会不会很有趣。”凌沺看向那些如蒙大赦想迫不及待离开,却又担心是有阴谋,而走的小心翼翼的,宛如女子碎步而行,最后发觉狂奔无恙,带着比勾栏女子揽客都狂放三分的姿态,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离开的梵山人,挑眉道。
萧欢、吕挚几人,本来是见他回来了,连忙过来,想知道下情况,可此刻却是都不由自主的远离了他一些。
他们祖祖辈辈跟梵山人打,没觉得谁是正义的,谁是邪恶的,各为其主,身有血仇,自管打个你死我活便是。
可此刻,看着凌沺脸上那看似明媚和煦,实则让人心底发寒的笑意,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大反派,是真正的邪魔外道。
“就这么结束了?”本以为凌沺会跟他说个究竟的吕烨,半天没等到凌沺的开口,终究忍不住问道。
“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备战吧。”凌沺笑意收敛,正色看向吕烨。
吕挚、萧欢、胡猛等年轻将领,瞬间来了精神,说归说想归想,他们其实也厌倦一直不断地摩擦、冲突,渴望着来上一场大战,或扬名立万,或封侯封爵,乃至掠地灭国,青史留名。
手中的兵器,都不由自主捏紧了许多,战意似透眸而出。
可吕烨却是明白了凌沺的意思,心中不由沉重了许多。
而后,缓缓地、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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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先一个短章吧,明天整个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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