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叶护。”凌沺心中高兴,图仑合谷何尝没有得偿所愿的欣喜,不过心中此刻有多少想法也得暂且压下,先行施礼谢过。
别说他还不是俟斤,接下来很多事还要倚仗凌沺。
即便已经获封俟斤,他也只是个俟斤,而凌沺是叶护,王侯之尊,何况还是近臣,地位远超常人。
在长兴,凌沺或许还是后辈新进,是朝堂新贵,可在外,即便单论身份地位,比他尊贵的都没几个。
真要蛮来,不认这些东西,那无所谓,可只要认,自己也想要、或已然身处其中,那就得承认这些。
图仑合谷显然是后者,而非前者。
“再说说其他事。”凌沺淡淡摆手。
图仑合谷也明白凌沺想知道什么,当下也不磨蹭,心中兀自整理一下,便尽数告知。
胡古休慕谋划的很多事,他其实都清楚,没有九成九,也有八成八。
至此,凌沺也算基本了然,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把这里清理一下,让人去把附近武人都引来,两天时间,够吗。”凌沺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关心的也就这些,吩咐一声,便自顾走去一边捡起了胡古休慕的刀。
这刀不是新东西,造型很古朴,刀身上使用的痕迹也很多,没有缺口,但除了刃口仍旧锋利如新之外,全刀都几无棱角,缺了些刀兵利器的冷厉和锋芒,多了些岁月的朴拙、温润。
“家伙事儿倒是越来越多了,回头还是得对三牛子他们再狠点。”凌沺嘀咕一声,又去找了刀鞘回来,还入鞘中,往腰后一挂。
要不是墨舞剑和察岚刀都没带,现在这么多兵器,他都拿不下了。
找了一帮拎矛扛纛的,总不带着可不行。
这货纯粹就是个暴发户,爱显摆着呢,锦衣玉食不必说,这些各式各样的兵器,他可也没打算放家里当摆设。
另一边图仑合谷数人,其实也一直盯着那把刀呢,现在见凌沺收下,却也只能遗憾认下。
那把刀不是一般的东西,是当年尔玛一族王者的佩刀,历代相传,是尔玛族王者的身份体现,跟中原的传国玉玺差不多。
胡古休慕身份还是很有来头的,算是尔玛王族嫡脉之一,不然也不会那么执着于先祖的荣耀,想着复辟尔玛王庭。
可他们,说在意也在意,毕竟可以自视为正统,说不在意,也就那样,尔玛的正统而今终归还是不如大璟的认可和封赏重要的。
凌沺对这些并无所知,也不在意胡古休慕的营帐破露了,自顾走了进去,酒肉还温热呢,他那桌又没掀翻,该吃吃,该喝喝,好多天没吃什么有滋味的东西了。
“诸位,别看了,也别多想。我等部民,而今就这么多,承受不住再死更多人,别再学胡古兄弟俩了。”图仑合谷见其他几人,随着凌沺进入营帐,自顾开吃,眼神有些异样,不由低沉道。
“图仑土屯不用这般,既然事情已了,我们自然不会再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有人轻笑道。
“就是感慨一下,这位胆子,那是真大!如此,或许才是真正的男儿气魄,让人艳羡啊。”又有一人开口,语带钦佩。
此地虽现在平定下来,都被凌沺摄服,但隐患其实还是很多的,凌沺终究只是一个人,而他们仍旧还有近三千人。
若只是虚与委蛇,凌沺其实很危险。
他在外面一直盯着还好,进了营帐后,若他们拆去外面营帐,三千人重围凌沺所在,便是他个人武力再强,想逃命都很难。
收尸的杂乱嘈杂声,会是很好的掩护。
有了先前的接触,有了充分的准备,围的远一些,弓箭齐放,凌沺终究不是仙神,岂能真的顶着三千箭雨逞凶。
那样,他们其实不会有什么损伤,与之前情况会完全不一样。
所以图仑合谷才会那般说,才会脸色阴沉不定。
他很怕这些人因为不满凌沺指命他为首领,而再次新生他念。
凌沺不怕嘛?
他也怕的!
可此刻他却是得端起来,得去满不在乎。
他若是想要离去,之前那种情况,无人敢拦,也无人会去想拦,那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可他不仅是个武人,他也从来不是一个纯粹的武人。
王侯将相,皆该有其气度,有其非凡气魄。
老汗王雍虞罗染,哪怕命不久矣,身体虚弱,仍不用任何人搀扶,纵使步履维艰,也要走出龙行虎步之态。
这位只在暮年才与凌沺有数次接触的老汗王,带给凌沺的影响,其实不比夏侯灼少,甚至更多,乃至仅次于严老头。
牛大叔很少会一言一行的教他什么,大大爷也差不多,基本都是提点几句,更愿意看他自己怎么想怎么领会,怎么去做一些事。
老汗王却是一直在教他很多事,过往一年中,除了在各地赶路、办事、厮杀,他在王庭待着的时间,几乎是最长的。
那段时间,老汗王便是一个师长的角色,一直在教他和雍虞只胡,后者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却是几乎一直跟在老汗王身边,学的比雍虞只胡还要多。
他知道,此刻他若是离开,那这些尔玛族人,还是会被收服,被大璟收服,为他开出的条件所动。
可他,也就这样了。
传了出去,他只是个武艺超群的蛮横武夫,不会真的有多少人对他过于正视。
包括隆彰帝、夏侯灼、雍虞只胡、吕倾,甚至他麾下夜皛、薛客、李具、宁黎等等,很多人,对他的看法,都将有所改变。
纯粹的武人,如夏侯灼这般,而今的天下第一人,如果只有一身武艺,又会被几人真的在乎,更遑论忌惮。
如余肃,他对武人的态度,只是可用的棋子,便是萧无涯等人,在他眼里也是莽夫罢了。
可对夏侯灼,他也有忌惮,极大的忌惮。
满朝文武,提起夏侯老妖,更是无一人敢于轻视。
这可不是源于武力。
他无心天下大势,无意去争什么天下雄主。
可他也要自己能威慑天下,让人谈起他,便不敢轻视、怠慢。
他想保住现有的一切,想争得更大的自由,得他自己这把刀更利,也得他的声威更盛!
他有的不仅是个名,是个位,而是一个而今数十万众的大部落,人数堪比尔玛这般少数族裔的全部,甚至还要更多。
隐、退,藏拙,都并不适合而今的他。
他需要更多的声望,让人畏惧也好,让人敬服也好,都可以。
毁誉参半,那是最好不过。
此间这般举动,虽是有些危险,可他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把握,就在此单纯行险。
外面的,不用多,哪怕只有两个头领,不敢或者不愿对他动手,那就足矣。
有么?
有的!
胆子和野心,真的不是谁都具备的。
即便没有胡古休慕的人来那么一下,他其实也会自己搞点事情,再杀些人的。
仅仅杀一个胡古休慕,不足以震慑太多人,最起码不足以让那些青壮们太过惧怕。
他们未必知道胡古休慕武力强弱,或者具体有多厉害,可他们知道自己什么水平,身边的同伴什么水平。
快速斩杀了近百人,他们才是比那些部落头领们,更加会惊惧的。
而那些头领们,别的看不出来,自己麾下的人,是否心中惶惶,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
一个两个,或许如此,七八个呢,都这样?
何况还有个图仑合谷,这是有些想法和野心的人。
却又没有那么大,或者目前没有那么大,也不需要去冒太大的危险。
而且他刚刚已经射杀了一个自己的族人。
很多人对他的敌视,还要远胜对凌沺的。
他现在也是需要凌沺的。
否则,除非他能完全摄服这里的族人,不然他即便带头向凌沺动手,那事后,仅这一点,他都会其他部落头领攻讦。
而且其他那些部落首领本身,就不怕嘛?
凌沺有过往战绩在,有刚刚的表现在,他们谁敢保证,凌沺就真的没有一丝搏命或者逃生的手段。
所以凌沺敢赌,而且有七成能胜的把握。
此事顺利结束,不用别人,他自己就会想法传扬出去,为自己造势。
再去梵山走一圈,去李越看一看,回来完成整肃武林一事,他的声势,基本就可以稳固了。
他要这各国各地,都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让一些人亲眼去看见这些,而不再只是凭借缑山一战的诸多传闻。
便仅是传闻,也要一次又一次的去传,说的多了,人的印象就深了,就定型了。
到了那时,才是他该安心回家猫着的时候。
带着小胡绰游山玩水,带着吴犇他们嚣张跋扈。
在朝堂中潜个水,坐看风云变幻。
没事喝个酒吃个肉,打打纨绔,跟吕郃忽古他们切磋切磋,跟罗燕途他们聊天打屁,跟大大爷他们多学习学习如何用兵,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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