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个愣的。”洪老爷子看着凌沺收剑的动作,摇头叹笑。
“没。若是生死搏杀,我无所谓的,活着最重要。可这不不是么,我也想看看就用一把刀,我能到什么地步,总要求进的,我还想跃鲤榜第一呢。”凌沺笑着回道一句。
他不算刀剑双绝,但无疑他刀剑齐用时,或者说他用两把武器的时候,最强,只不过一把是刀,另一把总会习惯性选择了剑,总会给人造成一种误差而已。
自然,他的剑法而今也绝对不弱,可也正因如此,他的刀够强,但不够纯粹,只求取胜得生,不在乎手段招式,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有利有弊。
现在他想有一些改变,以求武艺再进一步。
一年前朔北军初立时,牛大叔跟他说的话,他是一直牢记的。再有前些日子,在北地郡,大叔一杆长刀无人可过的表现,也让他有些感触。
与剑相比,刀无疑是他更为擅长的兵器,大叔告诉他唯有把自己最擅长的兵器练到极致,才有资格去触类旁通,鞣杂其他融会贯通。
这么说到底对不对,他不是很明确,因为他在隆武城学的做的,和大叔说的,是截然相反的。
不过,他还是准备试试,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再鞣杂进自己的刀法,可他觉得自己的刀,并未大成,不是终点。
所以这次江湖一行,也是他砥砺自己刀法的好机会。
他想尝试摒弃其他,做一回纯粹的刀客,试试能不能再有感悟,精进自己的武艺。
跃鲤榜第十,说实话,他开心却也不满意。
他是隆武百战王,雀笼百战无人可敌!
他要自己,出了雀笼也无人可敌!
“这是还让我先手?”洪老爷子见凌沺处于守势,挑眉一笑。
“尊老爱幼嘛。”凌沺架势不变,微微点头。
老爷子体格是不错,可毕竟不是生日仇敌,也不是在跟他玩命,只是切磋而已,没必要占老爷子便宜。
拳怕少壮,他气力强劲,耐力十足,真要抢攻蛮来,即便老爷子剑法高强,可只要不能瞬间治住他,被他占了上风,很难扳回来的。
“好!”洪老爷子点点头,示意先前那剑阁长老,借剑给他,而后轻喝一声,“看剑!”。
随即也是一记中平刺递出,直直刺向凌沺面门,与那剑阁长老如出一辙,速度和力道却都更快三分。
凌沺眉头微动,同样一刀应对而出,立劈而下。
不过这一次两人的交手,可就凶险的多了。
洪老爷子长剑仍旧一侧划开,可是那一刹那,长剑略微拧转,剑身不再水平,长剑也随之蓦然出现一个小弧,游鱼摆尾一般,刺向凌沺手臂。
同时洪老爷子,更是快进一步,主动用手中剑的如意剑格卡住直直落下的昭阳刀,顺势便要带着往左旋压。
如此一来,他手中长剑刺向的目标,也瞬时改变,复又略微弹起一些,点向凌沺耳下一寸,若是得手,可从下颚直入横切,立时将之斩杀。
“开!”凌沺压力一下就上来了,瞬间暴吼一声,被卡住的昭阳刀,猛然反撩而起。
单论力道,洪老爷子是绝对不如他的,当下长剑是直接被生生挑开,长刀直奔洪老爷子要害袭去,一副欲要将之从下往上,一劈两半的架势。
洪老爷子也不恼火急切,碎步斜近三步,直接避开这一撩斩,手中长剑回拉,剑尾连砸三下,将凌沺追扫而来的长刀击退扬起。
紧随其后,洪老爷子长剑一抖,唰的一声破空斜过,向凌沺咽喉斩下。
凌沺额上出现细密的冷汗,愈发郑重数分,侧步回转,硬生生把扬起的昭阳刀拉了回来,仓促挡向这一剑。
不过身影不稳,发力不足,被这一剑将长刀再击打的往后扬起,几欲砸向凌沺面门。
同时,洪老爷子巧借反震之力,屈膝拧转身体,回头望月般刺出一剑,封住凌沺退路。
凌沺此时前要控制住手中长刀,不是啥大事,但必定要分有一些注意和力道,身形也有一瞬间的迟缓。
洪老爷子这一剑,更是逼得他后退不得、侧步不得,只能凭借自身力道去抵消上一击的反震力道,无法退步卸力,更轻易的将长刀转圜。
就在围观剑阁弟子,欲要因为此时情形,欢呼出声的时候,咽喉像是突然被死死掐住一样,又憋了回去。
只见凌沺突然右手松开刀柄,左手也是虚握,甚至小指在刀柄上有个挑动的动作。
一道雪亮的刀花闪现,昭阳刀在凌沺身侧反旋而过,“叮”的一声轻响,洪老爷子手中长剑,刺在了刀面上,被挡了下来。
凌沺挑起一抹冷厉的微笑,左手猛然发力握实,昭阳刀瞬间定格,而后凌沺左脚踏地,直接暴起,长刀一转,便是一击横斩挥出。
洪老爷子双脚发力,像个陀螺似的跃起,同时斜立长剑,叮叮当当,连续四剑随着身影快速转动,先后与昭阳刀碰撞在一起,挡住了这一击。
然而,此刻洪老爷子,再无先机。
凌沺并未收刀再出,长刀被挡住的那一刻,便是再度双手持刀,刀身拧转上挑,逼的洪老爷子不得不快速退步,横剑反手甩抽而下,挡住这一击。
下一刻凌沺左手松开,右手持刀横划而出,继续前逼。
洪老爷子身法轻灵,长剑仍旧回击抵挡,可脸上却是略显遗憾。
“输了。”之前那长老,摇头轻叹。
而不待剑阁一帮年轻弟子发问,结局已经呈现在他们眼前。
凌沺三刀抢回先机,便一发不可收拾,长刀干脆利落,又是劈、撩、扫、斩四刀落下。
洪老爷子只能连连躲闪,同时不断挥剑应对,脚步越来越急,出剑越来越快,却是显得有些纷乱。
凌沺打破了他的节奏,将他逼得前脚贴后脚,有些踉跄。
“老爷子,承让了。”而后凌沺直接收刀,没有再继续下去。
“承让个屁!不敌就是不敌,有何不可承认的,活的岁数大了些而已,又不是输不起。”洪老爷子笑骂一句,把剑给那长老还了回去,拍拍凌沺肩膀,很有些感慨的样子。
“先不用搭理他,咱俩好好聊聊。”洪老爷子突然再道,让凌沺有些疑惑。
随即凌沺看向好整以暇的郝霁,似乎恍然,可洪老爷子见状再道“不是让你歇着,你这气力,跟我们一堆老头打,要是还用缓口气,那也属实有点废,一辈子别想超过夏侯灼。”
“你说,啷个是江湖?”洪老爷子也不多解释,而是直接道。
“不知道啊。”凌沺摊手,这问题他回答不明白,模棱两可着呢。
“那我来说说。”洪老爷子不意外的点点头,接着开口说道“江湖啊,要我说,其实就是人,或者说是这天下走在这山川河流间讨生活的人。
人言,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还是很对的。
你们在皇宫大殿,在长兴城里,身穿官袍位列官册,你们的斗,就叫朝堂争斗、宦海浮沉。
那老农嘞,寻常百姓嘞,他们就守着自己那点点子地方,安分守己的,没有大灾大难,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离开自己出生的县城地域。
他们的争斗,就叫家长里短。
军士嘞,他们的争斗是厮杀,那里叫做疆场,为了啥子呢?
真的是为喽家国大义?保家卫国?
不是滴!绝大部分都不是滴!
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封候拜将,为了拼个人前显贵……
其实疆场、朝廷、百姓,争滴都是个名利地位。
不要说百姓不是,你去瞧瞧,乡里村里,啷个不互相攀比,怡然自得的,永远只是少数。
只不过争滴有大有小罢喽。
江湖也是一样,武人也好,坑蒙拐骗滴也好,偷鸡摸狗的也好……所有江湖中人,也都在靠自己的能力去争一哈,形形色色滴人,遍天下的交织在一起,这就成了江湖。
路上滴人,就是那汇流滴江水,聚在一堆儿滴人,就是那湖!
这个就是江湖!”
凌沺听着,所有所思,随即认同的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了些清晰的了解。
“老爷子这时候换回方言,是觉得这样更有韵味?”随即凌沺挑眉,贱笑问了一句。
好家伙,这时候不说正经官话了,听的他这个费劲啊。
“没。就是我舒服些。”洪老爷子愣了一下,摇头一笑。
“行,那您接着说。”凌沺也往他身边一蹲,上他布袋子里掏些瓜子,直接磕了起来,看懵了一群人。
“说啥子?”洪老爷子也懵了一下。
他要说的,都说完了啊!
“这就完了?说这么一大套,没有下文?没有用意?”凌沺也是愣了,无语的看着他。
“你不明白了么?”洪老爷子有些无奈,他看凌沺连连点头的,以为他啥都清楚了呢,合着是没有!
“明白啥呀明白!一天净扯没用的,臻武司要的只是武人可用,江湖安稳,取决的又不是我,都跟我说干啥?有跟我来这一套的功夫,你们把蜀州江湖压住喽,按大璟法纪来,不就都成了?”凌沺哼哼道。
“江湖若是也有了层层束缚,那又哪里还是江湖,没了精彩和恣意,踏实种地算了。”有剑阁弟子道。
“还真不如种地!”凌沺冷哼一声,“大璟天下粮仓盈足,不怕灾年兵荒,靠的可不是江湖人!各地大案,除贪官污吏外,反而多是江湖人所留!这便是精彩、恣意?”
对江湖他也有向往,对江湖人他也从不反感,可那不是这剑阁弟子口中,只为了精彩和恣意,简称我想任意妄为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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