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陈珪来许都
“啊?”
曹昂的回答顿时将满厅众臣弄了个大眼瞪小眼,不行?为什么不行?
其实曹昂心中很清楚,现在的天下未定,代汉的时机未到,毕竟,刘协的定罪血书还没有传遍大江南北,若是此时毛躁行事,反而会辜负了曹丕和郭嘉的一片苦心,如此,诚不可取!
耽误之急,是要想办法肃清天下依旧对汉室抱有死忠的想法的顽固不化之人!
而且,曹昂还有一个更加深远的想法,如今于吉在北方的名气还不够大,他现在需要帮助于神仙在北方打开市场,等到神仙的仙名深入天下百姓心中的时候,曹昂希望于吉借着天意的名头,将曹氏名正言顺的推上台面.....
但却不是现在!
王朗此刻以为曹昂是在假意推却,急忙冲着议郎华歆使了个眼色,但见华歆引着杜司监李伏、许芝二人上前道:“大将军若是不信,可问此二人。”
李伏急忙道:“将军,自将军平叛几日间,天下麒麟降生,凤凰出世,龙挂显现,百草丰茂,天赐甘露,此乃是上天示瑞,兖州魏地之属,当代汉之象也!”
那边的许芝又言道:“下官职掌司天,夜观乾象,见大汉气数已尽,刘帝之星暗淡不明,魏地乾相,极天际地,直应上天之谶:鬼在边,委相连;当代汉,无可言。言在东,午在西;两日并光上下移。”
曹昂闻言不由笑道:“恩,是这样啊?....可我父尚在啊,我若代汉,不知应该把我父亲置于何地呢?”
“这......?”
一句话,顿时便将众臣的话打住,但见王朗,郗虑,华歆互相瞅瞅,皆是暗自苦笑,是啊,如此又当如何是好?
但见曹昂笑着摆摆手,言道:“这些事啊,不是现在说的时候,来来来,咱们啊,说些有用的,如今许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想知道,各地有没有什么动荡不安?”
众臣互相望了望,却见荀攸咳了一声,出班言道:“回大将军的话,动荡肯定是有的,不过,随着天子与曹丕的血书兼之其不仁不义的名声逐渐为各地所知,叛乱也开始烟云消散,可仍旧有一些愚鲁之辈,妄自起兵争锋,然已是不足为惧,大将军尽管放心。”
执金吾贾诩也是眯着眼睛出班不咸不淡的言道:“另外,昨日从伏完府中搜出其近些年与许多各地的太守诸侯有所往来的书信,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曹昂微微一笑,摆手道:“这些人,我懒得过问,就交给大夫贾大夫和郭奉孝去办吧!”
“诺。”贾诩淡淡的言了一声,接着道:“只是,这其中的其他人都尚且好说,唯有金城的韩遂,割据西北一方,又是关西诸侯之首,不易对付。”
“韩遂?”曹昂摸着下巴想了一想,接着言道:”听说他和马腾是结拜兄弟,一个统领关西十余路诸侯,一个威震三辅,雄霸西凉,韩遂要是跟伏完有联系,那这其中会不会有马腾的事?”
贾诩闻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道:“请大将军恕罪,这个,老朽也不知道。”
曹昂闻言噗嗤一下乐了,想了想言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暂且不管韩遂,且先将各地的小股逆贼剿除。日后,再想办法对付关西的那些军阀吧。”
“诺!”
曹昂又与众人商议了一些安抚许都,处置叛党的事宜,接着便宣布散朝。
这场朝会可谓是非常的有意思,因为从始至终,一切的事宜都由大臣们商讨,由曹昂做主,独独却没有皇帝......
而从今以后,这大汉的朝会,只怕永远也不会再有皇帝出现了。
散朝之后,来到东华门,曹昂驾车赶上了荀攸,问道:“先生,今日的朝会,荀彧尚书怎么没有来?”
荀攸闻言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回大将军话,家叔....家叔已是连续在附中宿醉三日了。”
曹昂闻言长叹口气,荀彧这个人,对于大汉朝廷一直抱有深切的希望,可如今,天子昏君之名已是广为天下所知,汉朝江山复兴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无情的磨灭了,对于忠心于汉室的荀彧来说,无疑于一个巨大打击,在加上天子行乱前,还派董承将他囚禁,现在的荀彧可谓是空前的迷茫,心如死灰.......
想到这里,曹昂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荀攸言道:“公达先生,请上车吧,你我一起去瞧瞧尚书大人,看看曹某能不能帮上他什么忙。”
荀攸点点头,道了声谢,随即上了曹昂的马车,二人同车而行,行至皇城正门外,却见一辆马车停在皇城之前,车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在那里伸胳膊伸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让人望之生奇。
曹昂轻轻的扫了他一眼,也是没往心里去,继续让车夫打马向前。
那老头见曹昂不理他,顿时高声喊道:“嘿!冠军侯,老夫在此等了您半天了,您怎么反倒是瞅都不愁老夫一眼?”
曹昂闻言,命人停了马车,转头望去,眯着眼睛打量了老头半天,奇怪的言道:“您老是何许人也?我不认识你啊。”
那老头闻言气的一抖,狠狠的跺了跺脚,道:“糊涂!”
那个跺脚的姿势,还有“糊涂”两个字的口头禅,顿时唤起了曹昂脑海深处的一丝记忆:“您...您是...陈珪,陈大夫?”
但见陈珪闻言,总算是有了一丝微笑,点头言道:“冠军侯,正是老夫啊!”
“哎呀呀呀~”
曹昂闻言急忙下车,一边上前握住陈珪老头的胳膊,一边摇头叹道:“陈大夫,多年不见啊,你怎么....您怎么跑到许都来了?”(其实曹昂下意识的是想说,你怎么还没老死啊?)
陈珪笑呵呵的对曹昂道:“昔日徐州得定,曹丞相命老朽执掌招贤馆,近年来,也是得了徐,淮,江南等地的诸多才士,老夫年年都会将名单呈报于丞相,但时至今年,老朽实在是忙不动了,今来许都,乃是问丞相举荐最后一个人才,然后便高老辞官,颐养古稀之年。”
曹昂身后的荀攸闻言忍不住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要脸的称自己活到了古稀之年。
曹昂闻言叹道:“陈大夫,家父身体有恙,无法见你,不过,你告老辞官的事,曹昂可以替他做主。”
陈珪闻言呵呵点头笑道:“如此,老夫便多谢侯爷了。对了,老夫今日来此,还顺便为冠军侯带来了一位招贤馆最近才得到的大贤......”
说到这里,却见曹昂抬手笑道:“大夫,有事咱暂且放下,您先回驿馆歇着,曹昂还有个重要的人去见见。”
陈珪闻言奇道:“什么事如此重要?竟然让侯爷你连贤才都不见了。”
曹昂心中暗笑,你有什么贤才能比荀彧还重要?
“是荀彧,荀尚书。”
“荀彧?”陈珪闻言一奇,道:“他怎么了?”
曹昂身后的荀攸138看书网了一遍,话还没说完,便见陈珪气的一跺脚,怒道:“糊涂!糊涂!居然为了一个昏君而自暴自弃,走!冠军侯,老夫随你去开导一下这位荀尚书!”
说罢,也不等曹昂邀请,颤微微的便往曹昂的车上爬,结果一个不稳,老头险些摔下车来,幸好曹昂眼尖,一把扶住陈珪老头的身体,摇头叹道:“陈大夫啊,您可悠着点....”
一行人在虎卫军的带领下来到了荀彧的府邸,曹昂和陈珪在荀攸的引导下来到了正厅,方一进屋,曹昂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眉头一皱,道:“果然是宿醉....”
荀彧的府中陈设朴素淡雅,家居多有陈旧之色,这倒是大出曹昂的意料之外,想不到这位执掌许都经济钱粮命脉的第一内官,竟如此的高风亮节。
但见荀彧端着个酒坛,坐在厅中,满面通红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荀攸转头无奈的看着曹昂,言道:“连续几日了,家叔一直都是这样....”
曹昂刚想说话,却见陈珪抬手阻住他的话头,言道:“侯爷,您且勿要说话,让老夫问他几句。”
说罢,陈珪便颤悠悠的走上前去,问道:“荀彧,你可有父母祖宗?”
荀彧闻言,醉醺醺的抬起头去,望了望陈珪,道:“你是何人?”
陈珪闻言摇头道:“你休要问老夫何人,我只问你,你可有父母祖宗!?”
荀彧回道:“自然有。”
但见陈珪闻言点头道:“那你可有儿女孙侄?”
“有!”
陈珪默然的打量着他,言道:“那你可有君上!”
荀攸闻言下意识的回道:“当然。”
“你君上何姓?”
荀彧开口便道:“姓....”
说到这里,便见荀彧顿时卡住,是啊?他的君上姓谁啊?姓刘?可人家根本不把你当臣子,而且现在还是个昏君.....
抬头看了看一脸凝重的陈珪,荀彧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道:“您是?”
陈珪哼了一声,言道:“小子,你可听过一句话?君不正,则臣投外国!此乃自古常理,枉你有济世之才,却是如此迂腐!真是....糊涂!”
陈珪说完,点着荀彧的鼻子言道:“适才问你君上何姓,你为何不说姓曹!”
荀彧闻言,惊道:“天子姓刘,我如何能说君上姓曹?”
“糊涂!”陈珪跺了跺脚,气道:“那我刚才问你可有祖宗,你说有,现我问,难道你的荀家的祖宗代代侍奉的君上都姓刘吗!”
“这?”荀彧闻言语塞,却见陈珪又道:“你说你有儿女孙侄,那我问你,难道他们今后要侍奉的君上也要一定姓刘?”
荀彧愣愣的看着陈珪,却见这老头点着他的鼻子骂道:“枉你还是一代俊杰,竟然连这些个世俗变通都看不清楚?你为了你那个姓刘的昏君谋思天下之时,可人家想你了吗?人家不但没想你,还防备你,囚禁你!你且看看,在你这几日彻夜宿醉之时,真正能来看看你的人又是谁!”
荀彧抬头望去,却见曹昂和荀攸正在不远处观望着他,顿时,荀彧的眼睛湿润了,只听陈珪唠唠叨叨的声音还在自己耳边响起:“你说你祖宗侍奉的君上未必姓刘,你的儿孙子侄侍奉的也未必姓刘,你小子非要在这里为那昏君作践自身?何苦?糊涂!”
却见荀彧起身,冲着陈珪深鞠一躬,言道:“老丈之言,令彧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请老丈受荀彧一拜。”
曹昂见此情景,不由的愣了,心中暗道:不是吧,这陈珪老头说些什么。我都听的糊里糊涂的?荀彧居然被他这几句就给说服了?难道....我落伍了?
一旁的荀攸则是长叹口气,点头赞道:“陈珪大夫,老而弥坚,真高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