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竟是嗜血楼楼主巫邪!巫临月的哥哥,他,居然没死!如陌还落到了他的手中,这于他始料未及,令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他不在乎凌王收复了众多大臣,不在乎他掌握禁卫军,也不在乎巫邪武功高强以及令所有人失去力气的迷香,更不在乎他仍潜藏在暗处的上千个一流杀手,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她无法抗拒那种迷香,却不在他的意料。
南宫晔心惊之余,还有一件事情,令他异常在意。巫邪的那句迷香是生死蛊最为喜欢的香气又是为如陌所研制的话语,令他心中千回百转,难道她……真的中了重印生死蛊?可是,她明明有内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眸现惊痛,带着一丝茫然无措,与方才一直保持的镇定与胸有成竹的表情完全不同。想想那日军营里她的无力,难道是后来齐澈帮助她恢复了内力?他真是愚蠢,连巫邪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却始终不知。
她为了他失去了武功,而他却用那样残忍的方式逼她自动离开军营,却没想到,她并非不愿离开,而是她,根本没有自行离开的能力!
他,真是该死!他的行为,比她的背叛更加可恨!
看着南宫晔悔痛的神情,巫邪心情大好。他以为南宫晔真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神色,只可惜,一遇到深爱女子的变数,立刻方寸大乱,忘了临敌的忌讳,她果然是用来控制南宫晔的最佳棋子。
巫邪勾唇,笑得更加肆意而张扬,对南宫晔道:“看来辰王还不知她身中生死蛊的事实,本座虽然早已知晓,却不知生死蛊的妙用,想必辰王也还不知吧?本座前些日子刻意着人查了查,不妨说给辰王听听,如何?”邪恶的笑容,令人一看便知,他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只有从心理上打击南宫晔,增加他对魔宫宫主的愧疚,才能使他更加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不待南宫晔响应,便又接着道:“听说身中生死蛊之人,若与异性合体,会使其失去内力……不过,本座很好奇,她的内力,究竟是如何恢复的呢?本座还听说,没有下蛊之人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解药,便会每隔一段时日蛊毒发作一次,发作之时,生不如死,并且,活不过三年,而下蛊之人乃前魔宫宫主,于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呢?哦,对了……还有一点,中生死蛊的女子,不能怀孕生子,否则,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会加快自身的灭亡……”
他每多说一句话,便会看到南宫晔眼中的痛意更深一层,那既惊且痛的极致表情令巫邪更加得意,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贡宫晔俊美的面容一片惨白,踉跄后退几大步,手中枯寒宝剑落地,发出“铮咛“一声响,尖锐刺耳之音在安静的大殿之中久久回荡,绵绵不绝,似要震断人的心弦一般。而巫邪的声音如惊天长刺狠狠扎进他看似坚实的厚盾之下极度脆弱的心底,令他的心痛到血液翻涌,几欲冲口而出,却又在下一句话语中快速凝结,仿佛寒冰一般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令他坚如盘石般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几欲站立不稳。
那一句,蛊毒发作时生不如死……
那一句,下蛊之人两年前已死,不知她还能活多久……
那一句,怀孕生子,不止孩子无法出生,也只会加速自身的灭亡……
一句句充斥着他的耳脉,痛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法思考。
生不如死,那是何等的痛苦?她爱了他十年,而他……却从未陪她痛过,一次也没有。
不知她还能活多久?她这样骄傲的女子,在自己的生命无法掌控之时,该是多么的无力和绝望!所以,那一夜,她才会不顾一切,决然的将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付于他。但他回报她的确是……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当着她的面与巫临月缠绵,违心的说着残忍的话语,刺伤她,极尽之能事。
加速自身的灭亡!原来她并非为报复他而杀死自己的孩子,原来那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若他知道这一切,即使她不舍得,他也一定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即便那孩子是他与她在一起的最后的希望,但,若没有了她,要孩子……又有何用?
眼前浮现她饮下那碗滑胎之药时的苦涩笑容,作为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那该是何等的痛苦和无奈。想起那满目的猩红,想起她单薄的身子痛到抽搐的表情……那是他,为她种下的痛苦根源,而他,竟然为此责怪她怨恨她,还指责她残忍,其实……残忍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如陌望着他俊美的面容之上悔痛至极的表情,昔日性感的红唇,如今血色褪尽,微微颤抖着。她胸口一痛,狠狠地将头转开,不愿再对着他悲痛的目光。因为那目光,会唤醒她的记忆,会揭开她埋藏在心底的伤痕。她,不愿记起,只因每记起一次,便会多痛一次。
巫邪望着南宫晔悔恨交加的神色,再看看如陌转过头去看向房梁的双眼,那邪恶的气息继续扩散,笑道:“还有一件事,辰王一定不知道。她苦心布置,引本座去绝情谷,意欲将我嗜血楼一网打尽,其实正是为了辰王,只因为本座想要的,是辰王你的性命。所以她费劲心思,以魔宫宝藏为诱饵,不异血流成河,只为除去所有可能危及到你性命的敌人。怎样?辰王,很震惊吧?她事事为你筹谋,却使得她座下二使惨死于军中,换来了你一纸休书,将她的身子赐给了军营中低等的士兵,而她,却仍然不舍得伤害你的性命。辰王,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毕竟,能得到这等美丽又痴情的女子的倾心付出,是何等的幸运。本座,可是羡慕得很?……哈哈……”
他如此了解他的软肋,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令南宫晔的心揪紧,再揪紧……
她设计灭了嗜血楼,竞是因为巫邪想要伤害他的性命!这一认知,将南宫晔所有的骄傲打击得体无完肤,这个被他深深伤害的女子,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背着他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为什么?
在她将自己交付于他而失去武功并筹划着帮他除去劲敌的同时,而他却将她引为亲人的微澜送去了军营,害得那个无辜的女子惨死,还陪上了沁复的性命,难怪她如此恨!她恨的不只是他,她更恨的却是她自己,恨自己的付出,恨自己的深情……难怪像她这般骄傲的女子,也会为了报复他,而不惜利用另一名无辜的男子。她在报复他的同时,自己定然也承受着相同的痛苦。
如她这般深情的女子,真的会背叛他吗?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以为,爱上她,是他的不幸。原来爱上他,才真的是她的不幸。陌儿……
他闭上眼睛,阻止那眼中蔓延的悔痛带来的朦胧水雾,紧锁的眉头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颤抖的双唇,干涩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
巫邪看着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于各国军队之中提起其名便能使之惊颤的战神,以及在权谋之中运筹帷幄于谈笑中定乾坤的男子,此刻却是为情所痛,原来,不论是什么人,都难逃情之一字,就如同他一般。为了达成所爱之人的心愿,他不择手段。是,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完成她的心愿。想想她在看到多年的心愿达成之后的愉悦和欢欣,他便兴奋不已。于是,笑道:“辰王,如此深情的女子,你一定不舍得她死吧?”
南宫晔身子一震,蓦地睁开眼睛,利光迸射而出。他竟然只顾着悔恨,忘了陌儿还在他的手上。巫邪告诉他这么多,一定不会只是让他对陌儿产生愧疚,那只是一个基础,一个作为掌控他的基础。他绝不能自乱阵脚。强自镇定了心神,异常冰冷的声音散发着威严的凛然气势,道:“放--开--她!”
巫邪面对他突然的转变,不禁一愣,想不到他如此之快便恢复了镇定,便也凝了神,说道:“想要本座放人也容易,但本座,要你的命。”
原来巫邪要的是他的性命,为了陌儿,这条命给他又如何,但他心里却明白的很,即使是他满足了巫邪的要求,却也不一定能救得了陌儿。深深地望了一眼如陌抬高的眼眸,那一眼包含了无心的愧疚与不舍。然后敛神对巫邪冷声道:“本王如何相信你?若本王如了你的意,你却不放人,又如何?”
巫邪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作为一个懂情的男子,他很明白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舍去性命的决然。便扬唇笑道:“若你不死,她便死定了。所以,你可以赌一赌本座的信誉。至少,如此,她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你!!”南宫晔阴狠目光怒瞪着那让他恨不能将其撕成千万段的笑得邪恶的男子,青筋暴起的双拳在长袖之中剧烈地颤动着,却无法发泄他心中的愤怒。只因那人的手中是他此生唯一赌不起的生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心中明白,此时,他不能乱,若乱,她便更加危险。他可以死,但她不能。凝神冷声道:“如果不能确定她会安然无恙,本王绝不会甘愿受死。若本王舍去性命也不能救她,那么,本王会选择在她离去后将你及你背后的主子碎尸万段之后,再去九泉之下陪她。”
如陌一怔,凝眸望他,他的语气如此坚定,他的神色如此决然,他为了她,已放下过骄傲和自尊,如今,却可以连性命也一并放弃。她的心底被掩藏的伤疤,一点一点的撕裂,疼痛异常。然而,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即使今日之后,他们都能平安无恙,也依然无法回头。她讨厌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憎恨自己的性命被他人当做是斗争的筹码,但悲哀的是,此刻的她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巫邪被他决绝而坚定的气势怔住,但也仅仅是一瞬,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一个痴情男子对于自己心爱的女子能付出到何种地步。他倒要看看,南宫晔能支付到何时。勾起唇的一角,眼中的笑意愈甚,在那道疤痕的映衬下,更加显得邪恶至极。”是吗?辰王,本座倒是很想和你赌这一局,看看我们二人,究竟谁赢?”
说罢便挪动手中的剑,一分一分,缓缓靠近如陌白皙的颈项。而他的目光,却始终紧锁住南宫晔的双眼,看着他伪装的镇定慢慢的破裂,无法掩饰的恐惧之色渐渐升起。
当锋利的剑刃贴在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一条血色的印痕立刻呈现,丝丝鲜血溢出,印上闪耀着寒芒的剑身,折射的南宫晔的双眸之中,令他心中立即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这感,那强装的镇定瞬间被击溃。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出口阻止的声音已带着微微颤抖的语调道:“慢着--!!!”
巫邪目带得意之色望着南宫晔,他知道自己会赢,因为南宫晔与他是同一类人。”辰王想好了?本座可没多少耐心等你。”说罢作势将剑继续深入。
“住手!”南宫晔的忍耐已达极限,他无法再继续看着她被伤害。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是以巫邪的武功,在如此情势之下,除非笃定巫邪不会伤害陌儿,否则,他便没有把握在他的剑下安全的救下她。望着那溢出的殷红,他不也赌。如果没有旁的办法,那么,他也只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巫邪的信誉,为她争取最后一分活的希望,尽管那份希望,如此的渺茫,但也比没有的好。
想不到他南宫晔,也有这无力的被人操纵着生死的一日,舍去性命却仍然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枯寒宝剑,对着那个邪恶的男子道:“拿开你的剑,本王立刻成全你。”
如陌心中一惊,南宫晔,他真的要为她去死吗?她的生命不过是剩下几个月的时日,在愧疚中活着也是痛苦,还不如换了南宫晔活着,至少,他活着,还能阻止金国想要侵占封国的野心,也只有他,才能稳住当下的局势,不让巫邪及他身后之人伤害到她所在乎的人。她没有忘记,那是所听到的,他们想要对付的,还有她的父亲,那个无法原谅却仍然深爱的父亲。
望着巫邪渐渐撤离到她肩膀的剑,望着南宫晔决然举起的枯寒,她毅然开口喝道:“南宫晔,你清醒点!你明知道,即使你死了,也不可能换回我的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以为你死了,我便会原谅你吗?不可能1永生永世,不论你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我的原谅,所以,还是留着你的性命,尽你该尽的责任。”
南宫晔动作一滞,身子僵硬,永生永世,即使是用生命也无法换来她的原谅,那他还要永生永世做什么?责任,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日不在为肩负着两个人的责任而努力着,但是他累了,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他也会累,也会疲惫,想歇一歇,想放下一切……不行吗?
静静的闭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枯寒之剑的锋芒在面前闪耀,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王爷,不要--“那是长风的声音,还有秦征以及殿处瘫倒在地的一千多人。
“辰王,你是我们封国的希望啊,怎可为了一名女子,如此轻贱生命,置江山于不顾……”那是殿内所有将希望寄托于他身上的众臣。
为了心爱的人,让他自私一回吧,就这么一回……王兄,会理解他吧?
“对不起,陌儿……”
“对不起,王兄……”
在死去之前,他想先偿还他欠她的。
长剑入肉,带着强硬的决绝,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在他的胸膛处深深植入,再用力地拔出,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带着翻出的红肉,任血流如注。
他缓缓睁开双目,笑望着惊讶的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的如陌,她的表情充满着惊诧和慌乱,而他的笑容却飘渺而疲惫,磁性的低沉声音是万分沉重的语调道:“陌儿,这一剑,偿还欠你的,微澜的命。”
如陌望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尽染他胸前的衣衫,一寸一寸,迅速扩展,被染上鲜红的黑色,却也如此的刺人眼目,令她早已麻木的心,涌上一阵窒息之感,原来,她的心还没死,还会痛吗?南宫晔,她不想要他的性命,她从来都不想!尽管她如此怨他。
“南宫晔,够了!”她出口的声音带着痛意的沙哑,却是如此的无力。
“王爷,不要啊--您忘了曾经说过的话吗?您的命不属于您自己,而是属于封国辽阔的天地,属于封国的万千子民,请您……别伤害自己!王爷……”无论是长风,还是秦征,又或者那些曾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此刻皆是苦苦哀求着,他们从未想过,他们冷酷无情的王爷竟会是如此重情的男子。他们拼命地拖着绵软无力的身躯往他身边费力的爬着,即使他们明知爬到他身边也阻止不了什么,尽管那爬行的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却仍然努力着。
“王爷,您是我们心中的神,你不能……扔下护国军中所有的将士不管不顾……”
“王爷……”
南宫晔缓缓回过头去,看了他们一眼,那是一群对他中心耿耿的将士,是曾经与他一起历经生死流血流汗的兄弟,他对他们也有着责任,但他却只能对他们感到抱歉,因为,他此刻,只剩下深爱一个人的能力。
“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说罢举起长剑,在众人无力阻止的无奈悲呼声中,在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旁边,再次深入,切肤之肉的声音如此清晰的进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悲伤决绝的曲调,胜却了世间所有的哀乐,令那些敬他为神的七尺男儿,个个无法自控的泪流满面。
而他俊美的面容毫无一丝血色,苍白得让人感到恐惧,哀绝的笑容让所见之人皆忍不住心痛,那个不将世间一切放在眼中的骄傲男子,那个在千军万马之中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的战神,他此刻却是抛下了一切,只为情。”这一剑,偿还欠你的……沁贞的命。”
“够了,够了……南宫晔……”如陌摇着头,望着那两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顺着他黑色的衣衫流淌在这象征着富贵权势的金砖之上,妖冶的颜色张扬着刺痛了她的双目,无论她如何昂着头,无论她如何努力的控制着,但那泪水仍然无法抑制的滑了下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流淌在她绝美的面颊。南宫晔,他就是不想让她好过是么?
当他再一次举起枯寒,这一回,对准的是心脏,最后一剑,为她,偿还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望着她淌满泪水的脸庞,荡漾着痛意的双眸,他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她,还会为他流泪,还会因他的伤而痛,尽管她无法原谅他!但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陌儿,若有来生,不要爱上我,因为我……不懂爱,所以只会带给你伤害。”
他用自己所有的感情,对她弯唇一笑,那凤眸之中竟是流光溢彩,眩人眼目,那俊美绝伦的面容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毫无防备,美得令人移不开双目,那是他自六岁以来,第一个卸下所有面具的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毫无防备的笑容。
原来他,也可以如此之美,美到令天下女子皆自惭形秽。
当那剑再次落下之时,如陌无法自控的喊道:“晔,不要--如果你真的对我感到愧疚,请你……活着。”
那一声“晔“,令他的心一震,她,叫他晔,她说让他活着!可是,他们却只能活一个。看着巫邪警告的眼神,他苦涩一笑,原来苦涩的滋味便是如此的难以言说。举起的剑,再不犹豫,直直的向心窝刺了下去……
“不--”
“不要--”
“王爷--”
正在众人绝望之时,只听“铮“的一声,剑尖抵着胸口之时,南宫晔只觉手心一震,枯寒险些脱出手心。
众人皆回头望去,心中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生怕自己看错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站在大殿门口的人依然没变,那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