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听了笑眯眯地对她说道:“嗳!我带你去。厨房油烟味重的很,你瞧瞧一会就出来,不然弄脏了你的衣裳哩。”
刘云岚正在厨房忙碌着,忽见菊花进来了,忙迎了上来问道:“娘,你咋带菊花来厨房哩?看落一身灰。”
菊花笑道:“是我要来的。我想跟云岚姐姐说会话哩,外面都是大人,我听他们说话也没劲。”
她见刘云岚头上包了块布巾,圆圆的大眼睛里闪现喜悦的光芒,那脸上沁出一层浓厚的红晕,也不知是忙的还是因为害羞。
张氏就端了张小板凳给菊花坐,自己也没出去了,帮着闺女打下手。
刘云岚不好意思地对菊花道:“叫你们来吃饭,也没啥菜,怪不好意思的。”
菊花笑道:“咱们还不都是一样,谁家也不是那有钱的老爷,不过都是吃些家常菜罢了。姐姐这烧的是啥,怪香的。”
刘云岚听了开心地笑道:“是鸭子哩,红烧的。待会我用山芋粉丝做鸭血粉丝汤给你尝尝。”
菊花含笑点点头,心道刘家确实对这门亲事很慎重,过年一般人家好歹总有些菜,他们还特特地又杀了鸭子和鸡,真是下血本了。
她一边跟刘云岚说话,一边四下打量,忽见刘云根坐在灶洞前帮着烧火。他尽量缩在灶洞后边,不想让菊花注意自己,可是哪里能藏得住。
这会儿见菊花朝这边看来,忙低下头,心里咕哝道,真跟这个丑丫头成了亲戚哩。往后我要是上姐姐家玩。可就没好日子过了。算了,自己是男娃,就让她占点上风好了,甭跟她计较。
若是菊花听到了他的心声,准要笑出声来。
说话间,不停地忙碌着,就到了吃饭的时候,男人们在外边堂屋坐了一桌。女人们在厨房里坐了一桌,两边都是闹哄哄的,气氛热烈。
菊花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听大舅和刘富贵还谈到了请媒人的事,彩礼的事。甚至连成亲的日子都有议到。
厨房里外婆也对张氏说道:“青木想先定亲,过两年再成亲,等他攒些家业,也好风光地娶云岚过门。”
张氏跟狗蛋娘当初想的一样,想多留闺女两年,又怕耽搁了她,使得她找不到好婆家。汪氏的这个提议让她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说这样好。定了亲两家都不急了,她也好沉下心为闺女多攒些嫁妆。
刘云岚脸上红扑扑的,也不插话,只是照应着菊花,帮她搛菜。两人听着大人的商议,不时地相视一笑,很是和谐,倒像多少年的好朋友似的。
菊花想。这就是古代婚姻了,就算是哥哥自己瞧中的,一应事项还是由长辈来安排。这倒也没啥,就是忙了这半天下来,哥哥跟刘云岚怕是连话也没说上哩。
她心里转着念头,想着怎么让这两人见个面,聊一会儿也好。乡村人。又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也没那许多讲究,定了亲,多了个名分,见面也方便一些。
她悄声对刘云岚说道:“云岚姐姐。我针线活也不大好。你下午来我二舅家,教我做针线,顺便跟我说说话儿,我明早就要回去了哩。”说完还对她眨眨眼睛。
刘云岚瞧着这个看起来不大言语的小姑子,实际上心里鬼精的很,她这是让自己跟青木单独见一面说会话哩。
想到这脸就红了。不过她心里也是想见青木的,今儿他过来,自己都没跟他说上话哩。反正就要定亲了,见个面说几句话也没啥,再说,外婆和菊花肯定会在一旁瞧着的,就是青木,也肯定不会失礼。
于是,她含羞对菊花点点头,说是下午忙好了就过去,教她绣花。
菊花这才放心地吃起饭来。
令人高兴的是,刘云岚的茶饭也很好,那鸭子烧得酥烂香滑,鸭血粉丝汤也很清爽。
这隔锅饭格外香,菊花很是吃了些鸭子,还喝了一大碗汤,看得刘云岚心花怒放――她可是听汪氏说过,菊花是个会烧饭的,这样子明显很喜欢自己做的菜,想必她家人也会喜欢的。
饭后,彼此又寒暄了好一会,杨得发才领着一家人告辞。
刘富贵和媳妇送出好远,惹得左邻右舍一齐出来观看,好奇这两家咋这么亲热哩?
回到大舅家,菊花大舅和外婆心情很好,笑说今儿差不多的事都定下了,等菊花爹娘请了媒人一上门,这亲事就妥了。
杨得发满意地说道:“刘富贵今儿还算稳当,说啥彩礼他也不讲究了,闺女嫁了青木这样的好男娃,他最是放心――这彩礼哪有人重要哩。不过长河跟翠芝也不会亏了云岚这娃儿就是了。”
章氏撇撇嘴道:“这不是现成的话么?如今他大姑准备一份彩礼还不是轻松的很,只怕比他想要的还多哩。”
杨得发瞪了她一眼道:“他是真的喜欢青木。哦,主要是云岚自己相中了青木,所以她爹娘才这么诚心来求的。刘富贵虽然有时候犯糊涂,但有一点好――他晓得闺女是个能干的,凡事都能听得进闺女劝。所以,就算是长河家还跟往常一样穷,他也是不会嫌弃的。一个村住了这么些年,这点我相信他。前年,他媳妇不是亲自过来给娘赔礼,还恳求青木上门么?那时候长河家还穷的很哩。”
汪氏也点头,说刘富贵两口子很是看重闺女,老早就放了话,只要闺女相中了,是不讲究彩礼的。要不然这些年,也有好些有钱人家来求亲,他因为闺女没相中,都没答应哩。
章氏想想也是,点头道:“总归云岚是个好的。”
杨得发舒适地靠在桌边,笑道:“刘富贵两口子也不错,不是那难缠的,是老实人,就是有时候有些小气巴拉。我一直就奇怪了,咋他闺女为人这么大气哩?”
听了这话,大伙全笑起来。
汪氏道:“谁规定儿女都要随爹娘的?你就跟我差不多性子;菊花娘跟你爹一个性子;你弟弟得志我都不晓得随了谁。这亏得是我亲自养的,要不然还以为他不是咱家人哩!还有那爹娘能耐的很,儿女却不成器,也不是没管教,搞不清是咋回事。我想起这事就为来财发愁,后悔不该惯他。可是来福和来喜,不都是我惯着长大的?咋就不像来财哩?所以哩,我心里也是不服气的很。”
杨得发见娘苦着脸,忙安慰她道:“得志去年管紧了些,来财也比往常好了不少。教导娃儿要慢慢来,不能急。”
他们闲聊着,菊花则惦记刘云岚要过来的事,偷偷地对青木小声道:“我邀了云岚姐来二舅家教我做针线,你过一会也来二舅家,跟她说几句话儿也好。”
她觉得自己跟那上帮人私会的丫鬟似的,很是尽心。
青木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就脸红了,低声问道:“这好么?”
菊花笑道:“不碍事的,我跟外婆在旁边哩。要不然你还不晓得多长日子跟她见一面,说不定两年都不能见一面,那咋成哩。”
青木见妹妹一副比自己还急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于是,郑青木和刘云岚这一对本来规规矩矩的男女,在菊花的怂恿和一手安排下,居然真的在菊花二舅家约会了。当然,菊花和外婆还是在院子里坐着的,也不能算是私会。
青木长这么大也就跟柳儿单独说过几句话,后来虽然因为菊花的缘故接触女娃子多了些,也是从未单独说过话的,此时见了刘云岚含羞的样子,又想到这就是自己的媳妇,也是脸红心跳的。
还好,他还记得自己是男娃子,要主动点,便轻声招呼刘云岚道:“坐吧,要喝水不?”
刘云岚忙摇头,听他主动开口,比往常的沉默要好多了,心里也踏实许多,她还生怕对着一言不发的青木,不知如何开口哩。
青木望望她身上新换的紫色小袄,很合身,衬得她脸色格外红润,忽地一眼瞥见她的手,虽然还不算黑,但比起她的脸则要粗糙多了。
他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菊花的手还很纤细柔软。
菊花虽然也一直做家务,但杨氏很心痛她,只要家里不太忙,那些洗碗、搓衣裳之类的活计能不让她做尽量不让她做,说这些活最脏了,况且菊花也是从来不下田地的,不过就是爱弄菜园子。
他心里就很心疼,心道她弟弟还小,这家里的活怕是要担大半,以前就听人说她放下针头扛起锄头,跟媳妇们一样下地干活哩。十几岁的女娃子,手弄成这样,也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你不要啥事都担着,也要让云根帮忙――他也不小了哩,不让他经历些事,等你出门了,家里要咋办?往后田地里的事就让你爹娘做,你在家多养一头猪伺候着,到时候我帮你灌成香肠、腌成腊肉,比单卖猪肉能多赚些钱。不然,你一个女娃子,日晒雨淋的,也不能让田地里出产多多少,还白辛苦。”
刘云岚本见他也很拘谨害羞的,忽地就甩出一大套话来,再一听,那眼泪就要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