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魏时都在脚不沾地地忙来忙去,前面发病的人治好了之后又要应付后来发病的,等这一次的“人瘟”终于过去,魏时也瘦得脱了形,骨架支棱,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反倒是陈阳,虽然因为精血损耗过多,连白头发都站了出来,但是连续半个多月的药补跟食补,双管齐下,整个人红光满面,活力充沛。
魏时有气无力地坐在躺椅上,一脸嫉妒地看着活蹦乱跳的陈阳。
虽然魏庄里愁云惨雾,在魏时的全力以赴下,还是死了一百五十多个人,魏庄上空弥漫着爆竹声和香火味,久久不散,时而可以听到隐约而断续的哭声传来,而那些得救了的魏庄人,也是心有余悸,惶惶不可终日,只盼着魏庄那些老辈子发句话,说这个事已经过了,好让自己彻底地放下心。
陈阳养了几天,能走能动了之后,就打算离开魏庄,却被魏时阻止了,按他说,要是现在不抓住机会把损耗的精血补回来,以后再试的话,效果也会大打折扣,陈阳一想,也是,没有身体这个本钱在,就算出去了也不能痛快的打拼。
不管世事如何恶劣,如何凄惨,生活还是要继续。
等人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之后,陈阳就开始拉着魏宁还有另外几个魏庄的年轻人凑桌子开始打点牌,也许是环境越恶劣,越需要一个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陈阳一说起,居然来了不少人。
大家嘻嘻哈哈说着话聊着天,说女人说奇闻说各种八卦,就是不说魏庄现在这个病,大家都刻意回避了这件事,偶尔有一两个提到了,其他人也立刻把话题轻轻带过去。
小鬼趴在牌桌上,把别人手里的牌看了个遍之后,一五一十地告诉陈阳,然后两眼绿幽幽如同深夜鬼火一样地盯着他,陈阳被他看得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那只冰冷的小胖手。
陈阳看着小鬼被他安抚了一下之后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抽了抽,要是把小鬼带到赌场去肯定无往不利,可惜,他对走这种邪路子发财并不感兴趣。
他一边想也不想地往外扔牌,一边看着小鬼故意使坏抓住一张牌不让人拿起,那个人抓着那张牌用了几次力,才把牌拿起来,他把那张牌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嘀咕着,“没沾什么东西在上面啊。”
另外一个拿牌的时候,小鬼就抓住他的手,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他手指头有点发木,他也是用了几次力才把牌拿起来,插好牌之后,立刻把手指头放在嘴边上哈了几口气,来了句,“妈的,怎么这么冷,这屋子也不生点火。”
陈阳看着小鬼在那里捣乱,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起个身去厕所,小鬼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一进了卫生间,陈阳就拎起小鬼的后衣领――他又换了身暗红色,带着精致刺绣的新衣服――拍了拍他的头,“别再给我搞乱。”
小鬼一点也不怕陈阳的黑脸,在半空中荡起了秋千,“好,我听爸爸的话。”
陈阳被他乖觉的样子,逗得露出了一点笑,摸了摸他的头,“出去吧。”
果然出来了之后,小鬼就乖乖的趴在了他肩头上,除了对着他的牌一顿乱指手划脚之外,倒也没再捣乱了,陈阳时不时敲一下他的头,警告他老实一点。
到了八点多,牌桌子就散摊了。
陈阳数了一下桌上的钱,还行,虽然有小鬼通风报信在前,但是他故意放了水,所以才赢了不到一百块,陈阳把钱胡乱塞进口袋里,顶着冬天的寒风,回到了魏六婶家。
病人身上的人瘟诅咒只要用替阳那个法子除去了之后,留下的都是些皮外伤以及精神创伤,恢复起来还是挺快的,魏六婶在躺了几天之后,就能下地了,她这一辈人只要自己能动,手底下就会不停地抹抹擦擦,反正总会找点事做。
自从她知道是陈阳给自己输了那么多血之后,就一定要魏宁把陈阳找来,每天晚上都给他做一顿晚饭,陈阳害怕累着她,不肯去,魏六婶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不管是陈阳还是魏宁都不敢再违逆她的意思了,乖乖地坐在一边等饭吃去了。
这几天,因为晚饭都在魏六婶家吃,魏六婶干脆让陈阳住回了那个老地方。
陈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啸而过,时而听到“啪嚓”的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之所以还没走,除了身体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却是放不下魏林清还有那个小鬼。
不管他承不承认,幻境早就把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揭示了出来。
他喜欢上了魏林清那只鬼,想要跟他在一起。
但是魏林清是个鬼,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个事压根就没希望,此时其一,其二就是魏林清还不知道怎么看他的,想到这些事,陈阳就更烦了,他一向不太会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也是一开始就说了的,彼此之间互相慰藉,好聚好散,他对她们也有喜欢的,但是却很浮浅,不像对魏林清。
他对魏林清的感情,要更重一点。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重,让陈阳纠结了。对陈阳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现在偏偏来个一点五,所以就乱套了。
陈阳心烦气躁得睡不着觉,捂在被子里出了点汗,他掀开杯子,猛地坐了起来,转过头看着屋子中间,喊了一句,“魏林清,你在吧?”他刚才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出现在了屋子里,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魏林清。
果然,屋子中间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影影绰绰的站在黑暗中,魏林清慢慢走过来,坐在了床边,“我以为你睡着了。”
陈阳啪的一声倒在床上,“睡不着。”
魏林清好像跟他随意闲聊一样,“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陈阳把手放在自己的脑后,不说话,他正在考虑要不要问一下魏林清的意思,男人嘛,重要的是拿得起放得下,扭扭捏捏地算什么回事,想以前他追妹子,都是看上了就直接去要电话号码,约会个几次甚至连一次都不用就直接或交往,或同居,或上床,那叫一个干脆直接。
人果然是看得越重,就越不知该拿那些人或事如何是好。
陈阳想明白了之后,转过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林清,“魏林清,你心里还放不下吴玉成?”
多亏那个幻境,他对魏林清纯洁的如同喇叭花一样的情史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这一点来说,他要感谢那个幻境,毕竟要让魏林清亲口把这些事告诉他,绝对不容易,那好比八年抗战,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得胜利,魏林清就是那种心思千回百转的文化人,跟他这种直来直去的痞子,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说起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光是人跟鬼,还有个性的极大不同。
可有什么办法,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只能认了。
魏林清愣住,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极轻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响起,“他是我的执念。”
执念个屁,他甩了你去结婚生孩子都死了还执念!陈阳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酸的还是气的,他一把坐起来,抓住魏林清的衣服前襟,把他往自己跟前一拉,两个人脸对脸,就差不到一个指头的距离,陈阳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呢,我算什么?你对我怎么看?”
魏林清被陈阳逼得眼睛都不敢看他,只好把目光放在床边上,他嘴巴张了又合,实际上魏林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间被陈阳这么一问,就完全不知所措了,“我,我没有怎么看你。”
陈阳呆了一下,五根手指松了又紧,把魏林清的衣服揉成了一团。
房间里一片凝滞,魏林清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狂跳,他似乎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错了,所以只能呆呆地任由陈阳抓着自己。
陈阳慢慢地松开了手。
妈的,他都不嫌弃魏林清是个鬼了,他居然敢倒过来嫌弃他。
真是没天理了。
陈阳好像回到了十几天前,刚输完血那时候,浑身无力,眼前发黑,接近昏迷,他指了指窗户,“你可以走了,有事没事都不要过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魏林清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陈阳突然就这样变脸,他走过去,把手试探着放在陈阳卷起来的被子上,“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晚上再过来看你,那个恶魂还躲藏在附近,你不要去太偏僻的地方。”
他还要说点什么,陈阳在杯子里闷声吼了一句,“快给老子滚。”
魏林清还从来没被陈阳这样不假辞色的骂过,就算陈阳被迫怀着阴胎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他皱起眉头,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陈阳发火的事情,想来想去都不得要领,再一想到陈阳刚才问的那句话,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他确实没怎么看陈阳,陈阳就是陈阳,跟吴玉成不一样。
但是到底是个怎么不一样法呢?魏林清也有点茫然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阳就打包了行李,和魏六婶还有魏时道了别,跟请了长假不得不回去上班的魏宁一道离开了魏庄。
作者有话要说:魏林清这方面情商低啊,可怜的陈阳=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