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事情到这地步,真相当然是一清二白,没什么好说的了,魏七爷想用阴损的办法混淆魏家的血脉,这可是个天大的事,魏老爷子连着那些老辈子们全都眼神不善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魏七爷。
魏七爷自从看到魏东来又变回了一把枯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暴突,双手发抖,别说站起来,怕是连爬的力气都没了,一把老骨头都得跟筛糠一样,眼看着就要抖散架了。
魏老爷子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就喊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后辈过来,抓着魏七爷那两只枯柴一样的胳膊,把魏七爷架了起来,安放在了一张椅子上,那两个年轻后辈就守在旁边,放着魏七爷又出什么幺蛾子。
魏七爷呆愣了一会儿,突然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惨烈的嚎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把一个大厅房里的人都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魏七爷一骨碌从椅子上滚下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就到了那把枯骨身边,抱着那把枯骨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喊着,“东来,东来,我的儿子啊,爹错了,爹不该啊,东来!”
这么一来,旁边那几个老辈子,你看我,我看你,魏七爷这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也不像是作假能作得出来的,难道这把枯骨还真是魏东来不成,转念一想,“证血”的时候老祖宗都不买账,显然又不是,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连着魏老爷子在内,一个两个的,都是满头雾水,不明就里。
不过就算是心里还有疑惑,事情该怎么办还是要怎么办,魏老爷子几个商量了一下,既然魏七爷领来的人,祖宗不肯承认,那么就干脆把他撇开了,要在各家各户里选个血脉跟魏七爷那一支比较近的,先过继再承嗣。
事情就这样在魏七爷还在苦天抢地的时候,敲定了下来。
魏老爷子也是一脸丧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有人想鱼目混珠,外面站着几百号魏庄人,全都看在眼里还指不定怎么看他们这些老辈子,脸都丢尽了,所以他被另外几个老辈子推出来,跟魏七爷说这个事的时候,脸色阴沉,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甩甩袖子就打算走人。
没想到魏七爷抱着那把枯骨,抹掉脸上的老泪,又说开了,“不行,我还有个孙子在外头,等我找着我孙子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老爷子那冰冷犀利的目光盯得说不下去了。
魏老爷子掂了掂手里的拐杖,觉得自己手有点发痒,要不是怕魏七爷那把老骨头被他敲两下,就这样敲死了,他真会就这么揍下去,真是给脸不要脸,脸都被他丢尽了,他拿起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两下。
“这是族里的公议,放任你这么多次,反倒把你纵得连祖宗规矩都忘了,今天正好给你提个醒,这件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这么定了,嗣子的事,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这几天就会选出来,到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魏老爷子气哼哼地说。
魏七爷脸色灰败,还想说什么,却被魏老爷子直接堵了回去。
外面聚集起来的魏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那些穿着黑色长袍的少年男女鱼贯而出,不知去了何处,等人都走完了,魏老爷子又拿出那把钥匙,把祠堂门上那把大锁给锁上,下一次要开启又要是承嗣的时候。
陈阳回到了魏时那个小卫生所,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看到魏时拎着自己那个医药箱子,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踱了回来,他抢了一步拉着他进了屋,迫不及待地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跟魏时一开始定好的计划只是破坏魏七爷的如意算盘,让他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承不了嗣,所以魏时这几天一直在几个老辈子面前转悠把承嗣的仪式打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个用来验明血脉的小钵上。
魏七爷既然有把握让那个半真不假的“魏东来”承嗣,那肯定是想好了在承嗣仪式上的应对之策,魏东来的血滴入那个小钵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们两个只要想出办法让这个没问题变成有问题就行了。
所以魏时就让陈阳支使那个鬼婴去给那个小钵里加点料,让滴进去的血能起点化学反应,陈阳当时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觉得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完全可以由魏时手里的鬼去做。
陈阳对魏时的手段就算知道得不是一清二楚,少说也能猜到一些,要说魏时不能驱魂驭鬼,或者手底下没有一两个听起号令的鬼魂,那他还真不信,他在外边见过的一些本事还比不上魏时的法师术士,都能做到这些事!现在自己手里的不肯用,却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陈阳不愿意,但是趴在他肩膀上的鬼婴,却听得手舞足蹈,明显乐意之至。
陈阳脸色一黑,反手就把鬼婴从自己背上揪下来,提在自己面前,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瞪着他,“爸爸的话,你也不听了?不听了就把你丢了。”
鬼婴怕被他丢了,立刻眼泪汪汪地抱着陈阳的手臂,还讨好地喊着,“爸爸,爸爸,宝宝听话,不要丢了宝宝。”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心肠硬的都能被他哭软了,更不用说本来心肠就软的。
陈阳把他提在手上,他今天穿着一套艳红的新衣新裤,都是昨天过来的魏林清带过来的,要陈阳说,一个鬼打扮得这么好看做什么?打扮得再好看,只要出现在人前,还不是会吓得活人屁滚尿流。
魏林清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当时就让陈阳说不下去了,好像总觉得有点心虚和内疚是怎么搞的,陈阳摸不着头脑地想着,他心个屁的虚啊,又没说错。
不过现在看起来,魏林清这一手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现在看着这个打扮得整齐漂亮的小鬼,他也没有以前那种浑身不自在,好像几百只跳蚤爬满了全身的感觉了,果然佛是金装,人是衣装,也不能全怪世人眼皮子浅,只看得到皮相,看不到骨相。
习惯成自然,又在这个习惯上披上一层光鲜的皮,那就更具有欺骗性了。
可惜,陈阳还是小看了魏时的缠功,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没一个消停,长吁短叹,愁眉苦天,唉声叹气,那叫一个愁云惨雾,陈阳作为他抱怨跟叹气的对象,在坚持了一天一夜之后,溃不成军,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
不过,这回又轮到了鬼婴不买账了。
鬼婴也不粘着陈阳了,而是挂在了房顶上,看着下面的陈阳,在房梁上爬来爬去,气得陈阳脸色发黑,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宝宝,下来,你不是想去帮着做事吗?现在让你去做!”
鬼婴对陈阳的话,不屑一顾,显然很知道什么叫顺杆子往上爬这个道理,他趴在房梁上,奶声奶气地跟陈阳说开了,“爸爸,宝宝还没有名字,爸爸给宝宝起个名字,宝宝就下来,就听话。”
这小兔崽子才生下来几天就会说这么多话,就会这么多心眼算计,也不知道谁教的,也不知道像谁!不过他这么一说,陈阳才想起来,确实他还没有名字,平时不管是他还是魏林清都是“宝宝,宝宝”地叫着。
不过,魏林清这么个称职的奶爸为什么没想到给他起名字?
起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陈阳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鬼婴一看他答应了,立刻高兴的尖啸一声,从房梁上扑下来,挂在了陈阳的胸口上,陈阳看他高兴成这样,本来板着的脸也忍不住缓和了下来,这还是个小孩子啊。
鬼婴很会看眼色,看他心情好转,立刻攀住他的脖子,跟他撒娇。
陈阳想起来魏林清说过的,这小鬼是在阴河里出生,刚一出生就被阴气蚀体而亡,连轮回转世都不能,只能在阳世做了个凄惨的孤魂野鬼,命途也是多舛,心里就有点觉得这小鬼还是有点可怜。
鬼婴冰冷的身体紧挨着陈阳,陈阳身上充沛的阳气,让他很是舒服,他忍不住又把脸蹭了蹭陈阳的脖子,边蹭还边用眼睛小心地看着陈阳,就怕陈阳跟平时一样,被他一冰,立刻把他扔出去。
陈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难得没有发火。
“你就叫魏平安吧。”陈阳想了想说。
一生顺遂,平安无事,这是天底下大多数父母对于子女最殷切的祝愿,陈阳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是这个鬼婴的父母,但还是希望这个与他关系匪浅的鬼婴,能够如此,不管是修成鬼王还是投胎转世,都能得偿所愿,平安一世。
魏时在旁边听到了,连连叫好,“好名字,好名字。”
鬼婴突然攀着陈阳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爸爸,你叫陈阳,我也要跟着爸爸姓,我就叫陈平安!”说完,他还一脸得意又小心地看着陈阳,觉得自己这个讨好爸爸的主意实在是高招。
陈阳一愣,脸上神色有点不定,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便你爱姓什么姓什么。”
等晚上魏林清来了,鬼婴就立刻献宝一样把自己有了名姓这个事跟他说了,魏林清抱着他,一脸温和,耐心地听着他的稚言童语,等他说完了,魏林清转过头看着陈阳,轻声说。
“陈平安,这名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陈阳这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啊。。。。昭然若揭!哈哈
今天有二更,还是要到十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