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呼,就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声喊道:“好啊,你们这些下贱的奴隶,竟敢偷东西,不要命了吗?”
临惜眉头一皱,就要出门,汁湘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快从后面走,不能让人看到你在这里,四少爷会打死你的。”
“我……”
“快走啊!”
这样简陋的屋子竟然还有一个后门,将临惜推出门后,汁湘拉住楚乔的手臂,沉声说道:“发生什么事也别出来。”然后就匆忙跑了出去。
惨叫声和鞭子声顿时响起,满肚肥油的妇人甩开膀子,恶狠狠地叫道:“这不是当年荆家的千金小姐们吗?怎么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的姐姐们在识花坊做婊子,你们就在这里做小贼,真是一窝下贱坯子!”
“宋大娘,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汁湘挡在其他孩子身前,脸被抽了几鞭子,血淋淋的全是血痕,她跪着拉住妇人的裙角,大声地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敢了。”
“知错?我看你们是不打不长记性!”
一道道鞭子狠辣地落在孩子们身上,梳着两条辫子的小七本就受了伤,几鞭下去,竟双眼一白昏了过去。孩子们顿时大哭出声,妇人却越打越精神,吆喝一声,再一次高高地举起鞭子。
唰的一声,却没有剧烈的惨叫声传来。宋大娘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身材瘦小,眼神却很冷厉,一双漆黑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鞭子,面色阴沉地沉声说道:“你够了。”
宋大娘大怒,“死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月儿,月儿快松手!”汁湘跪着爬上前来,拼命地拉着楚乔的衣角,一边哭一边大声叫道,“快给宋大娘赔不是!”
楚乔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妇人,寒声说道:“你再打她们一下试试。”
宋大娘眼梢一挑,大叫道:“我不打她们,我打你!”说罢,抡起鞭子就狠狠地抽过来。楚乔冷笑一声,一把拉住妇人的腰带,脚下一绊,妇人肥胖硕大的身体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杀猪般的叫唤顿时响起,楚乔缓缓地走到妇人身前,弯着腰冷笑着说道:“还不快去告状?”
宋大娘腾地跳起身来,叫道:“你给我等着!”转身就冲出了院子。
汁湘担忧地跑上前来,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月儿,你惹了大祸了,怎么办啊?”
“你看着她们。”楚乔交代一声,转身就跟着妇人走了出去。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记清了道路,拐过两个回廊,就见那妇人正在石桥上急促地奔跑着。她身体肥胖,才跑了这么一段路就喘了起来。
楚乔蹲在草丛里,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捡起一块石头,半眯着眼睛,对着妇人的脚踝飞速地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石块重重地打在宋大娘的脚腕上,妇人惊呼一声,脚下一滑,顿时就从桥上掉了下去。
已经是隆冬,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她掉下去之后竟然没有砸碎冰层,只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楚乔从草丛里站起身来,缓缓地走上石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大喊道:“喂,用不用我帮你叫人?”
妇人回过头来,立马和善地说道:“好孩子,快去帮大娘叫人,哎哟,疼死我了。”
楚乔笑笑,笑容明艳,她弯下腰,抱起一块巨大的石头,费力地举过头顶。
妇人见了,顿时大惊失色,叫道:“你,你干什么?”
再不容她大吵大嚷,楚乔轻轻地松开了手,石头砰的一声砸在冰层上,冰面顿时破碎。妇人惊呼一声,就被寒冷的湖水整个覆盖,只冒了几个气泡,就沉了下去。
楚乔站在石桥上,面色沉静,眼神平和,表情看不出一丝波动。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率先将吃人的野兽一口吞了。
再没有半点留恋,她转身就往回走去。刚刚踏进院子,孩子们就齐齐奔上来,人人身上带伤,泪眼婆娑。楚乔伸出手抱住最前面刚刚醒过来的小七,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都不要害怕,没事了。”
诸葛府最低等的奴隶院子里,一群猪狗一般生活着的小女奴,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来。
晚饭的时候,荆家的孩子们被管事的嬷嬷叫出去做事,即便是受了伤的小七和汁湘也一同去了。楚乔和伤了腰一直昏睡的小八留在屋子里,直到深夜孩子们才疲倦地回来。吃完饭,孩子们就懂事地爬上床睡觉,汁湘蹲在地上给火炕加柴,脸上的伤疤又红又肿,狰狞得像是一条条小蛇。
屋子里很安静,渐渐响起孩子们入睡后的呼吸声。楚乔穿着汁湘刚刚给她的衣裳,爬起身来,轻声说道:“你的脸若是再不处理一下,会留疤的。”
炕洞的火光照在汁湘的脸上,一张小脸瘦成一条,越发显得眼睛又黑又大,她抬起头来说道:“月儿,奴隶是不可以用药的,上次小七偷偷用了临惜拿来的药,咱们不知道担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查出来,大家伙都要没命。我这伤是在脸上,可不能乱来。”
正说着,炕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两人转过头去,发现是小七睡觉踢了被子。汁湘连忙跑上前去,为小七盖好,然后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继续回到炕洞前烧火。
楚乔看着汁湘,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这个孩子才不过十岁左右,肩上却担负了这样重的负担。这一屋子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甚至只有五六岁,这个财大气粗的诸葛家要这么多五六岁的孩子做什么呢?
“汁湘姐,”楚乔下了炕,坐在汁湘的旁边,轻声说道,“你去过江南吗?”
“江南?”汁湘皱起眉头,转过头来,“江南是什么地方?”
“那你知道黄山吗?或者,你知道长江在哪里吗?”
汁湘摇头说道:“我知道红川西面就是红山,红山下有一条苍漓江,月儿,你问这个干吗?”
楚乔神色有些愣怔,想了许久,摇头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对了汁湘姐,当今的皇帝叫什么,你知道吗?”
“皇帝就是皇帝,我们怎么可以叫皇帝的名字。但是我知道经常到我们府上的那个黑衣王爷是皇帝的七儿子,叫赵彻,是我们大夏最年轻封王的皇子。”
一张冷峻中带着嘲讽的脸孔顿时闪入她的脑海,楚乔微微眯起眼睛,重复道:“赵彻吗?”
“月儿,你怎么了?你这次回来就怪怪的,你到底跟宋大娘说什么了,她怎么会就这样不了了之地放过我们?”
楚乔转过头来,淡淡一笑,说道:“我没什么,你别担心。那个宋大娘不是放过我们,而是掉进冰湖里淹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死的,所以,宋大娘来过我们这里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讲。”
“死了?”汁湘大惊失色,顿时大声叫道。
楚乔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一眼,见荆家的孩子都没醒,沉声说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往外说了,她心肠毒辣,死有余辜,死了就死了,不必理会。”
“月……月儿,”汁湘哆哆嗦嗦地说道,“不是……不是你杀了她吧?是她自己掉进湖里的吧?她……她的儿子是前苑的护院领事,我们惹不起的。”
楚乔一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觉得就凭我杀得了她吗?好了,不要多想了,她坏事做尽,就算没人杀她老天也会出手,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汁湘连忙摇头,“不行,我还要烧火。”
“我来就好,我受了伤,明天可以偷懒,你快去吧。”
楚乔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不时地往炕洞里加一块柴。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晃得她的脸孔一片火红。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一屋子的孩子,心底突然有些发酸。只可惜,她能做什么呢?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还被困在荆月儿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身手武艺全失,又是这么一个低下的身份,自顾尚且不暇,何谈解救他人?今日所做的一切,就当是还临惜三日送饭的恩情,接下来,她必须马上离开。
楚乔缓缓闭上眼睛,做人做事,必须量力而行,现在的她,还没有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的实力。
雄鸡破晓,天色渐明,荆家的孩子们准时起床,穿上仆役的衣服,开始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楚乔目送着她们笑眯眯地离去,有些心酸。
拿出刚刚偷来的吃食,楚乔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八,决绝地转身而去。
尽管矫健的身手已经消失,但是清醒的头脑仍在。楚乔虽不是行动九处的超级特工,但是好歹也是受到过专业训练的国家军人。诸葛府占地虽大,人数虽众,但对一个身材矮小不足八岁但有着超强的逻辑分析能力和敏锐空间感的人来说,仍旧像一个不设防的游乐场。
不出半个时辰,她就悄悄走出杂役内院,来到前苑。这里的戒备相对森严了起来,带刀的府中护院随处可见。诸葛家不同于普通的世家大族,只看诸葛怀能同赵彻、赵珏等皇家子弟称兄道弟便可见一斑。
楚乔挺直脊背,小小的身体像一株小树,她整顿衣衫,挺胸抬头地走上前去。
“站住!找死吗?这是你能随便乱走的地方?”
一名身材高大的护院突然上前,满脸横肉,身材肥胖。楚乔停下脚步,仰起头来,一张小脸嫩白可爱,秋水双瞳黑白分明,声音甜美,奶声奶气地说道:“这位大哥,我是奉命去老太爷的外宅的,传话的人说,一个时辰不到,就要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