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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慧极必伤(上)(1 / 1)

飞鸾顿住脚步道:“你说什么?”

鸨父俯身道:“他姓万俟,单名一个涵字,是新政谋逆的主犯万俟熙文的弟弟。”

新政政变,艾府书房里寥寥数笔带过而已,变革法律,改善官制,势必触及许多人的利益,而这些利益之间盘根错节,终于不是能够轻易对抗的,更何况一旦涉及王族,就是再大的势力也是枉然了。

谋逆重罪,株连九族,连嫁出去的儿子的妻族也在被诛之列,未婚男子则一律纹身入贱籍,发往各地官伎,虽然这是许许多多个家庭的惨事,在史书上却不会占据许多位置。

飞鸾并没有细细的看过万俟涵的身体,也不曾发现纹身,更不曾想过这个男子竟然会和自己那时看到连一句感叹都不曾有的大案有这样直接的联系,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飞鸾没有动摇,她不知道岭北的朝廷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但万俟只是一个男子,根据这世界对男子的轻视,这并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谁都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她绝不相信醉梦轩会将自己弄丢了朝廷钦犯的事情四处宣扬,最多只会给他扣上一顶病逝的帽子草草收场。

“万俟涵生性刚烈,不欲从此低贱行业,自到岭南终日郁郁,百病缠身,前日终于身亡,朝廷钦犯不可厚葬,弃于乱葬岗,隔日再寻,尸首已然下落不明。”飞鸾淡淡的说完这些话,抬脚走了出去。

回到明玉楼,寒初还是刚刚她离开的那个姿势,直到飞鸾站在他旁边的时候才惊醒似的,他是真没想到飞鸾会回来。

飞鸾道:“别愣了,快点收拾东西,我先回去稍作布置,一会儿派人来接你回家。”

寒初的样子还是愣愣的,飞鸾笑着拍拍他的脸颊道:“我知道你叫万俟涵,寒初也是你的名字吗?”

寒初摇摇头道:“不是,寒初是我自取的,万俟涵已经死了,其实寒初才是我的艺名,只不过没有用过几天罢了。”

艾飞鸾道:“为什么是寒初?”

寒初道:“清晨太阳升起之前最冷,而带来光明的太阳在那一刻历经劫难冲破黑暗。”

艾飞鸾叹气,寒初,把希望打碎了捏扁了,没有心,日子就不难熬了,不知道为什么寒初曾经说过的话就这么划过脑海,因为一直有希望,所以他过得煎熬对么?

“不用怕,我带你回家,历尽千辛万苦,太阳还是会升起来,风雨无阻,不过因为你的身份不能太声张,只能派个小轿,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寒初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我是罪臣的弟弟,会害了你。”

飞鸾自信笑道:“你是罪臣的弟弟,那你知道我是谁?”

寒初道:“你是艾飞鸾,艾家的家主。”

飞鸾道:“那你还怕什么?”

寒初黯然,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早已破功,在客人和醉梦轩众伎子面前维持了八年的笑容和妩媚,通通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我配不上你,如今你也许是觉得新鲜,不过很快就会索然无味了……醉梦轩虽然苦,却是我熟悉的,能活着便好,姐姐临死的时候就只嘱咐我这一句……我不想单单做一个没名没分的男人,等着主子玩腻了再随意赏给下人,受尽苦痛折磨却还是活不了……”

飞鸾伸手捂住了寒初的嘴道:“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会给你生下孩子,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不骗你。”

这一次我真的不骗你。

飞鸾突然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前一世的英秀说,还是对这一世的寒初说,又或者,英秀和寒初其实就是一个人,就好像这一世,她也还是艾飞鸾一样。

艾飞鸾离开了醉梦轩,寒初隔了许久才从刚才的情境中走出来,吁出口气坐回床边,窗格一响,竟然有一个黑衣的女人从窗外跳了进来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回到这个地方来接客。”

寒初没有动静,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女人色变道:“难道你真的打算跟她?”

寒初点头道:“我在这里等她来接我。”

女人道:“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样的人你没有接触过,你怎么还会相信女人的话?”

寒初还是那样淡淡的目光道:“你也是个女人,所以我不该信你对吗?”

黑衣女子噤声,万俟家获罪以前,万俟涵在京城的公子当中十分有名,说到才学不让当世鸿儒,屋内沉默了片刻,女人终于忍不住道:“你可想过你进了艾府,我要如何与你联系,你姐姐和家人的冤屈谁来洗清,血洗满门的仇恨又要谁来为她们报?”

寒初眼漏哀伤道:“报仇么?我在这个地方等了八年,忍了八年,结果如何?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姐姐的仇恨才活下来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她,在今天之前,我从不曾相信她,可是你也听到了,她说――要给我生一个孩子,一个留着万俟家族血液的孩子。”

女人眼睛里放佛是一种失落加上怒其不争的颜色,怒道:“你们男人,只要听到有女人肯为你们抚育孩子便深陷其中,真是不可救药。”

寒初嘴角又挑起一抹讽刺的笑,道:“秦佑怡,你是我姐姐的门客,姐姐死去以后,门下食客未被牵累的皆作鸟兽散,只有你肯时不时的来看看我,跟我说为姐姐洗刷冤屈报仇雪恨的事,我知道你拖着这么些年图的是什么,你在岭北万俟府上的时候就曾向家姐提过要娶我,可有此事?家姐却希望我能嫁与有仕途的人为嫡夫,对她在朝中也是一大助力,八年,你说若不以恩客的身份见我会引起怀疑,我也尽遂所愿,可你敢说,你在床上一遍遍要我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为我雪耻,为我万俟家鸣冤么?”

那黑衣名叫秦佑怡的女子脸色阵红阵白,终于上前一步并指做掌刀,狠狠切向寒初后颈……

寒初眼见异变,一句“你要做什么”都没有问完,眼前蓦然一片漆黑,旋即不省人事。

艾飞鸾将接寒初离开醉梦轩的事交给齐子萱,不仅仅是醉梦轩这边的事情要摆平,寒初也必须要有一个能嫁进公爵府的身份,齐子萱是知情人,虽然牵扯到天禄,但是飞鸾知道齐子萱懂得拿捏轻重,齐子萱领命,不敢多说一句。

走进承安堂,却是名炎身边的妥儿跪在院子里,看见飞鸾进来,忙着用手背猛擦眼睛。

“哭什么?”飞鸾见状问道。

妥儿抖起来,睁着一双明显哭过的眼睛看她,片刻通红的兔子眼里面还有眼泪流出来。抖着唇,名炎跪上几步到飞鸾脚边道:“主子打死奴才吧,公子……公子,他……”

飞鸾一皱眉,想是苏晴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名炎,却把妥儿落下了,心里苦笑,妥儿自幼跟着名炎的,都让她在城外置业安置名炎了,竟然多一个人也不肯带走。

“名炎怎么了?”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飞鸾还是问道,与苏晴的约定是她要“不知情”,毕竟被抢走和被送走对名炎来说是很不同的。

妥儿抖着唇道:“公子……上午醒来的时候,公子就不见了――”妥儿咚咚磕头,若非被飞鸾扯住,恐怕要磕出脑震荡来。

“嗯,我知道了,我派人去找。”飞鸾敷衍道。

妥儿小心翼翼抓住飞鸾的裙角道:“主子……放了我家公子吧。”

飞鸾原本打算向里走了,突然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向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纤细温顺,符合这个时代对男人的审美,面目因为哭得凄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是能知道是不错的,只是这样一个少年究竟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对着身为家主的她说这番话,倒让飞鸾有些刮目。

“名炎,也是这么想的?”

妥儿吓得一震,叩首下去道:“主子,公子他……他从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我家公子从进了宜兰馆,就……”

“我知道了。”飞鸾打断妥儿道,“你去吧。”这样的局面,是她希望看到的,妥儿是名炎贴身贴心的人,他能说出那样的话,说明名炎对苏晴首先不反感,只要有这个基础,加上苏晴的努力,那个还没有尝试过爱情的少年必然会爱上她,不管怎么样,以后的日子总算有了念想。

想到寒初,突然觉得那个男人一笑一闹,一言一语似乎都带着算计,太聪明的人,也太通透,知道什么时候笑着讨喜,什么时候哭着惹人怜爱,可这样的本能和她对危险会产生的触觉本质上并没有不同,生活会改变一个人,通过另类的教育方式,聪慧的人往往好学,所以游刃有余,可这份余裕的代价,却不是谁都能付得起。

寒初,历经劫难冲破黑暗。

可是,慧极必伤啊。

飞鸾叹气,催眠自己不去想另一个曾经挣扎在黑暗边缘,如今也不过刚刚走出一步的和允,她需要时间,是的,时间。飞鸾深呼吸,没有过不去的坎,因为用心,坏事就能变成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点,抱歉,明晚十点前,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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