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很满意的将六神无主的名炎送走,知道今天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他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丢了的簪子是在飞鸾手中,飞鸾握着那簪子,就是握着他最大的把柄,可是若簪子回到自己手上,这些天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到时候死不承认,想来凭他握有的权力,飞鸾也无法奈他何。
只是名炎既然没有被飞鸾碰过,那么以前的一些计划便要有些变动了,就算嫡夫进门,若迟迟生不出女儿,自己却越来越老,许多事情就将渐渐脱出掌控,一发不可收拾。
紫云见名炎走了,附在云氏耳边轻轻道:“侍主子刚刚和公子说话,叫奴才想起一件事来。”
云氏闭着眼睛躺在软考上道:“说吧。”
紫云道:“今天中午奴才带着人去抄南楼的时候,虽然只是个名头,不过后来奴才也细细问了上楼去抄的人,说到名炎公子的首饰夹子里饰物极少,有哪些什么样我都打听清楚了,绝没有侍主子刚刚说的那个鸡血石的簪子。”
云氏斜着眼睛看了紫云一眼道:“你倒机灵。”
紫云笑道:“奴才可不敢居功,只不过尽心为主子办事罢了。”
再说名炎回到飞鸾后院里的南楼,妥儿一路扶着他,可心里也不比他清明多少,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能劝。名炎道:“你不要管我,容我躺一会,好好想想。”
妥儿忍不住道:“公子,主子已是不待见咱们了,那事做与不做都是一样,只要小心点便好,可是倘不做,恐怕日后常侍主子那里也要得罪……”
名言摆手道:“你出去。”
妥儿见状不敢再说,悄悄的放了一杯热茶在床榻边的小几上,掀帘子出去了。
名炎也不脱衣裳,便那样和衣往床上一躺,连被子也不盖,只盼着说不定这样就病了,病了就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必想。
男子嫁人为侍,便与母家再无瓜葛,管你在家中是金尊玉贵的嫡出公子还是受尽冷眼的庶出儿子,生死荣华都只因妻家的地位和妻主的看重,自然万事都该以妻家的主子为尊,背妻的事,且不说被妻主发现了会有什么惩戒,即便妻主恩宠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吃里扒外”的帽子也足以压死人,名炎自幼读书,礼仪之事一直都是他的行为准则,即便无人知道,他心里这道坎也是过不去。
可是……妥儿说的也有道理。
名炎想起那晚溜进房中的黑衣女子,那人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半夜的钻进男人的房里竟然只为说一句话,还用他那银镯子换了自己的素银簪子——男女定情时才互换饰物,若是明媒正娶,那也只有嫡夫可以享受这个环节——真真半点也不受世俗礼教的束缚,何其快活。想到那女人竟然对着他笑着说一见钟情,仔细想来,笑中更无恶意,更没有随意说说的敷衍,名炎突然一阵脸红心跳,接着又是无限懊恼,自己一个已经嫁人的男人,竟然会躲在房间里偷偷的想别的女人——名炎暗恨自己放纵,难道得不到妻主的恩宠,自己便对其他女人蠢蠢欲动起来,难道自己竟是如此放荡之人?
名炎这些日子流泪极多,这么想了一会儿,眼泪又是不自觉的流出来了。云氏说的没错,不得妻主的宠爱原是怪不得任何人,艾飞鸾是朝廷封的永定公,世袭罔替,整个岭南事务,上至朝廷税收征兵编伍,下至民生经营商业管制,几乎都在艾家手上,一如侯门深似海,可是又有多少男人想要踏进这个院子,享受一番公侯家眷的锦衣玉食。
飞鸾不肯亲近自己,只怪他放不□段去讨好,不然难道还要怪做主子的人不主动么,这世界上,又有几个女人肯放下架子对男人表示爱慕的。
这般想着的时候,脑中不自觉的又跑出那个黑衣的飞贼来,“在下苏晴,对公子一见倾心,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那时她是这么说的吧,一见倾心,他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一见倾心,书里描绘过的故事都没有结局,而他还没来得及对谁倾心,便已经被定下了终身送进飞鸾的院子成了一个暖床的小侍。
名炎突然很怕,明明已经有了妻家却一再的想着别的女人,这般的放肆无耻如何使得?
“妥儿?”名炎猛地起身大叫道,“取家法上来。”
妥儿一直守在楼下的楼梯旁边,听见名炎的声音立即上楼,走了一半却又听见要传家法,心里一紧,他刚刚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撺掇着公子去做那背主求存的事,他知道公子一向是最守礼的,必不能容,自然也知道是自己该打,并没有想到别的,更不敢辩解,应了声便去小库房取家法。
所谓家法是实则不过是一段拇指粗细的藤,西南地区一向最多的。大户人家的公子犯错,不能和下人一般去了衣服进刑房受罚,便由家中的长辈用藤条教训,一则是惩罚,二则是训诫不许再犯的意思,等到男子嫁人,这藤也是陪嫁的一部分,意思是自此管教男子的权力便从母家的长辈转移到妻家的主子或者长辈手上,如今飞鸾尚没有娶嫡夫,家法也不曾统一管制,都在各人的小库房里。
妥儿不敢拖拉,去了藤条用盐水细细擦拭过,又将手柄紧紧扣上,才快步小跑着上了楼。
名炎传家法却不是要打妥儿的意思,妥儿虽然是个下人,却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几乎没在名炎手上受过惩戒,他是觉得自己总想着那女飞贼的事着实放肆,该得些教训提醒自己,所以妥儿进门之前他已经自己去了上衣伏在床边,耳听得帘子一响,也不给妥儿诧异的机会道:“你打吧,二十下。”
妥儿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脚下一软远远的跪了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大冷的天,病了可怎么是好?”
名炎道:“你不必管,按我说的打便是了。”
妥儿哪里敢动手,公子的身体岂是谁人都可以惩戒的,莫说现在是在妻家,没有主子的话,便是在母家,也是长辈主子才有这资格。
名炎见妥儿不动,回头怒道:“你还不动手,是要我去刑房里领这罚么?”
妥儿哭道:“公子这又是为了什么,主子不待见咱们,可在咱们也不必这般作践自己啊。”
名炎黯然道:“我该得的,没有什么作不作践,你打吧,非要逼得我说出为什么,你是嫌我还不够苦么?”
妥儿不敢再说,跪行几步上前,端着藤条却不知道如何动手。
名炎道:“你起来吧,这姿势如何用力,你什么也不用多想,我受了惩戒,自己知道该做什么,若你不肯用力,我便立刻下到刑房里去。”
妥儿从地上站起来,知道这公子的性子,一旦有了主意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多说无益,咬着牙举藤条打在名炎背上。
妥儿并不敢如何用力的,毕竟伏在床边的是他的公子,可是藤这东西被用作家法戒条,就是因为它撕皮肤,根本无需大力便能叫人得到教训。
名炎嘴角溢出一丝轻哼,随即道:“你真的要我去刑房里吗?”
妥儿一惊,再一下已是用上了力气,名炎开始只觉得背上一麻,接着才是铺天盖地的疼,那感觉直透过皮肤往肉里钻去。妥儿见那道子先是一红,片刻间竟然渗出血印来,接着肿起来的地方才渐渐转了黑色,顿时哭起来,若叫他挨打也就罢了,怕归怕,身上也是痛,可总比在公子身上留下这丑陋的疤痕好。
名炎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妥儿几次握了拳,却终于下不去手,跪下爬到名炎身侧道:“公子打我吧,妥儿嘴快乱说话,公子罚我好了。”
名炎看他道:“与你没有关系,我自有该打的地方,如今不是在母家有长辈教训的时候了,妻主不肯管,难道我便要自己放肆起来了吗?”
妥儿摇头道:“便是公子做错了,妥儿是公子近身伺候的人,没能好好劝着公子才是有错,替公子受罚原是应当的。”
名炎摇头扶起妥儿道:“你别说那么多了,快快打完,我冷得紧。”
妥儿见名炎这般,再有什么话也说不出,一手抹着眼泪另一手上的藤条刷刷的抽过去,不敢看藤条留下的印子是如何,只盼着快快结束了就好。
二十下打的快了也不过似一眨眼的事,道妥儿停手,名炎背上早已经横七竖八的排了许多青紫痕迹,名炎被这一阵狂风骤雨般的藤条抽得唇色发青,半点声音也发补出来,只是眼泪并冷汗不停的向外冒出。在母家的时候受过最重的教训也不过是这样了吧,忘记了开始时因为什么事,总之那时出言顶撞了长姐,是父亲亲自动手罚的,也是二十下,说过要他记住,男人这一辈子靠着女人生活,无论是家里的姐妹还是妻家的主子,都不可以顶撞,她们的行事无谓对错,因为她们是主子,身份,就是道理。
妥儿蹲低身体帮名炎吹着背上的伤,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可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名炎缓过一口气来,也不起身,淡淡交代道:“再打二十吧。”
妥儿一愣,眼泪流的更凶道:“这又是为什么?”
名炎笑道:“不为什么,你打吧。”
妥儿不敢再说,取了藤条咬牙抽下去,再二十下,许多印子便落在一起,看着叫人越发心惊。
名炎一手撑着床,由着妥儿扶他起身坐下拿热帕子擦拭伤口,那伤刚刚打出来的,本已是火辣辣的疼,如今用热帕子一沾更是难忍,名炎一声惊呼,随即死死的压住声音。
妥儿也是抖着手,可伤的这般重,不擦拭干净上药,恐怕要感染,天气刚刚回暖,若是再害了病,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收藏神马的不是掉就是不动,桑心,是我写的太慢了吗?还是文中的感情推进的太慢了?
可是我总是不自觉的要给每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和感情找依据。。。好吧,我自虐。。。
然后真的要谢谢吕汉童鞋滴番外文俢贤确实是本文一个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可是却不是和飞鸾并驾的那一个,想要多用文笔,又觉得这样会让整篇文的中心发生变化,好在吕汉童鞋站出来鸟,爱你,文文一定要幸福啊,一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