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廖平轻轻扬眉:“道长方才就在一旁?”
“恰逢其会,无心冒犯,还请泷山先生见谅。”年轻道士答道。
“那道长是要和我同行?”廖平问道。
年轻道士摇头:“正相反,贫道是来劝先生,先不忙着东行。”
廖平面色波澜不惊:“这么说,道长知道我的同窗在哪里?该不会是他冒犯了太清宫吧?”
年轻道士言道:“泷山先生误会了,贫道不知泷山先生的同窗何在,此事也和贫道师门全无关系,贫道单纯是因为关心先生,所以出言提醒。”
廖平点点头:“还请道长明示。”
“东唐王朝,此前有三个第九境的修行者,但现在无一例外,全都失陷在长安城,生死不明。”年轻道士说道。
廖平并不惊讶:“道长是想告诉贫道,那长安城里,可能有第九境之上的人?”
如果是多个第九境围攻才造成唐王等人败亡,廖平其实并不太在乎。
唯有跟他一样,甚至修为实力高过他的人,才能引起他注意。
不过,他出身九峰书院,传承高妙。
一般来说,即便跟他同境界的人,很多也胜不过他。
“不无此种可能。”年轻道士言道:“目前关于长安,贫道也知之甚少,不知是否其他门派的人,想要在东疆经营。”
廖平闻言,目光微微凝重少许:“道长所言,确实有可能。”
他上下打量面前的年轻道士:“不过,听道长的意思,似乎也对这长安有意?”
“贫道在故唐之地,有位故友,因长安而失去踪影,生死不知。”年轻道士答道。
“原来如此。”
廖平颔首:“倒是我的同窗,眼下还是否在东唐之地,尚未可知,我险些鲁莽了,幸得道长提醒。”
“泷山先生客气了。”年轻道士言道。
廖平继续问道:“那道长接下来作何打算?”
“先设法探明长安根底,再行决定。”年轻道士答道。
廖平颔首:“我先到长安之外的东疆地界找找看,如果没有发现,再回长安,道长如果对长安有什么发现,还请不吝见告。”
“一定,一定。”年轻道士言道。
廖平点点头,随身取出纸张,然后在上面提笔落字。
写完后,他轻轻吹干墨迹,将纸张递给年轻道士。
“见字如面。”
道士点点头,手下对方的墨宝。
二人道别,廖平离开,果然不再继续一路向东前往长安。
他先转而向南,前往西周王朝南方的西楚王朝。
那年轻道士目送对方离去,然后视线转而向东,望着长安方向,沉思不语。
而与此同时的长安地界,正有一大一小两个和尚,飞入长安城。
他们进了第二重外城后,便即落地,在地面上行走。
长安的规矩,除了得到陛下特许的寥寥数人外,余者在第二重外城以内的范围,一律禁飞。
年纪较小,还稚气未脱的和尚落地,转身往往自己飞来时的半空,然后再看看脚下坚实的土地,不由得满脸不可思议。
他身旁年龄稍长,但也仍是少年人模样的慧明和尚微笑问道:“怎么了?”
“师兄,我也会飞了……”
永色小和尚有些茫然:“从前好羡慕师父他们,还有师兄你能在天上飞,那是就想着,我要是有朝一日也能像鸟儿一样,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就好了。”
他来长安,是师父法心老和尚带着飞遁。
之后,则是慧明等人飞遁的时候,带他同行。
但现在,从西南铜卢郡返回长安,则是他凭自身修为,自己独力飞回来。
慧明微笑道:“你已经第六境的修为了,自然可以腾空飞行。”
永色举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可我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第六境了……”
慧明认真言道:“无需迷茫,你只要记得,对我们佛门弟子来说,救人,就是最大的慈悲。”
永色似懂非懂:“好像是,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是希望那几个受伤的人,不要死……”
“众生皆苦,你我亦然,见心明性,救人救己,对我们来说,慈悲心便是修行的一部分。”慧明言道。
永色小和尚悄声道:“师兄,你跟师父说的不太一样,师父说,信我佛者,我佛慈悲,我佛门弟子秉承佛法搭救,不信我佛者,慈悲只会种下孽障……”
慧明笑笑:“你慢慢长大,慢慢修行,可以自己比较两种说法,最终得出你自己的答案,佛说见心明性,人人皆可成佛,便是这个道理。”
“哦。”永色点点小脑瓜。
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一边聊着,一边走向长安内城。
他们到了天枢殿,见到乌云先生后,一起行礼:“先生。”
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微微颔首:“不错,于佛家而言,你们都是有慧根的人。”
大明宫内,张大城主本人羡慕的想要挠墙。
儒家和佛家两脉修行是爽啊!
说突破就突破,说提升就提升了。
甚至可能出现沈和容当年一天七境,永色小和尚如今一天六境的情况。
当真没地方说理。
太过分了!
太可恶了!
太让人羡慕了……
张东云叹口气,只能安危自己,这玩意纯吃天赋,佛家、儒家那么多修行者,能似永色小和尚这样的,同样是凤毛麟角。
而且这小家伙一次突破到第六境是痛快,但他接下来到第七境,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万一有心障,一辈子卡在当前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么的我还是好酸啊!
张东云掩面叹息。
他投影的乌云先生,则神情波澜不惊。
“先生过奖了。”慧明向乌云先生一礼。
然后,他犹豫一下后,终于还是开口:“先生,贫僧当时没有追赶,但看样子,城中还有其他高手出马,对吗?”
乌云先生言道:“不错。”
看着欲言又止的少年僧人,乌云先生淡然道:“来犯之敌,为首者,已尽数伏诛。”
慧明和尚闻言,呼吸微微急促,陷入沉默。
乌云先生语气淡漠:“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是佛门慈悲,是希望他们改过。
但他们并不会,当西楚再卷土重来时,我长安治下民众,会再受战乱之苦。”
慧明叹息:“他们死了,西楚王朝不会善罢甘休,战乱一定会再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报到一方死绝,自然了。”
乌云先生语气平和,但慧明、永色二僧,顿时感觉一股腥风血雨之气,迎面扑来。
“先生,这是有把握死绝的一定是对方,才作此打算吧?”
慧明和尚语气凝重起来。
面对深不可测的乌云先生,面对长安城,他少有的露出不恭之态:“何必一定要造此杀孽?”
永色小和尚揪了揪慧明的衣袖,小声悄悄说道:“师兄,西楚他们先打过来的……”
慧明冲他轻轻摇头:“西楚攻来,是因为他们有人死在这里,当初那人相助故唐,是因为他们的使者被扣在长安,我听青霞山庄的云庄主讲过,西楚使者什么都没做,便被扣押了。”
少年僧人转头看向乌云先生:“贫僧并非要质疑先生的决定,只是希望先生能刀下留情,让双方都少流一些血。”
乌云先生不以为忤,只淡然道:“下次再遇到相同情况,你会阻止李穹他们,救西楚的人离开?”
慧明深吸一口气:“贫僧,会守在西楚与长安的边境,不容西楚一人越境,愿以此身,叫双方永不相见。”
乌云先生情绪没有半点波动,也不质疑对方能否做到,而是追问道:“反之,我长安入西楚,你同样会阻挡了?”
慧明和尚坦然道:“贫僧,会。”
乌云先生并不动怒:“即便西楚百姓,在项家统治下,民不聊生?”
慧明和尚终于沉默。
大明宫中的张东云,若有兴趣看着对方。
他倒是没有诓慧明。
东疆七国中,唐、晋、楚三大王朝,都是出了名的暴政。
梁、陈则是穷奢极欲、铺张浪费成风。
要说明君当国,吏政清明,只有西周、北齐勉强能算上。
不过也仅仅是相较其他五国而言,矬子里面拔高个。
真要说多么开明向上,就是纯扯淡。
当然,要说对方是明君仁君,张城主便放过对方,那也不现实。
就算他答应,城墙也不答应啊。
从对方国土上砌墙砌过去,说自己不干涉对方朝政,对方再是明君仁君都不可能淡定。
不过,对于慧明小和尚来说,这很重要。
少年僧人有些认死理。
他考虑事情只考虑该不该做,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做到。
螳臂当车,也是要挺身而出的,大不了舍了一身臭皮囊便是。
半晌后,慧明终于开口:“贫僧,会到西楚各地走走,亲眼看过。”
乌云先生随口道:“那你便自己去看看吧,只要你记住,任何违逆陛下的人,都将被摧毁。”
慧明小和尚双掌合十:“谢先生宽宏,先生教诲,贫僧谨记于心,不敢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