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连璇颖家的门前,叶安袭在心里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虽然安安的身世是这般,连璇颖不喜欢归不喜欢,可就这么给她叶安袭让她皆大欢喜,似乎也是微乎其微的事儿。
毕竟对于连璇颖来说,她叶安袭实在是仇人排行榜的第一名,如果厌胜之术有效果的话,她兴许早就被姓连的万针戳肉的扎死了。
呼……
深呼一口气,叶安袭心里其实做了比较坏的打算。
“放心,交给我。”
低沉的声音很踏实,习惯性的揉着叶安袭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宗政贤也并没有多大把握,不过他毕竟是了解连璇颖的,他知道有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是万能的,就是钱。
叮咚!叮咚!
一声声的门铃催促,也没有人来开门,不过应该是有人的,这宅子的大门是开着的,于是叶安袭和宗政贤走到敞开的窗子那边。
风声灌耳,这边可以很清楚的听见屋子里面的声音。
哇!哇!
一声声的小女孩的哭泣声传进二人的耳朵里,伴随着不自主的咳嗽,哭得很厉害。
是安安!
夫妻二人眉一挑,都急了,奔着门口,叶安袭拿出包包里的发卡快速的拧了门就进去了。
一进屋都没有换鞋,就奔着哭声的来源去了,推开门看见屋子里的一幕,两个人都怒了。
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懒散的仰卧在床上,一脚一脚的踢着安安,安安笨拙的被踢的一个圈儿一个轱辘滚的瞎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鼻涕眼泪乱七八糟的混成一团,咳嗽的小脸憋得通红。
“谁!私……私闯民宅!”
那床上的妇女被这怒气冲天的两个人下了一跳,尤其是那个男人的脸很骇人,好像都看见了火苗,要烧了她似地,这一个哆嗦,脚就一抽筋,被她戏耍了半天的安安就掉到了地上。
碰!
叶安袭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滚掉下地的安安,安安一害怕,越哭越凶,尤其是看见宗政贤之后,她的智力有限,认识的人不多,她对宗政贤从小就很依赖。
“大…大…大大!哇哇!……咳咳……咳咳!”
安安哭得很惨,叶安袭顺着她的背,也丝毫没有缓解她的咳嗽,看的她心里很难受,随即怒视那个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中年妇女。
原本那个女的看两个大人都奔着那傻小孩去了,一看就是认识的,她刚准备跑,还没等走上第三步,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来狠狠摔到墙的角落里。
“哎呦~”
脊椎,腰椎,尾椎,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椎不疼的,这老女人不干了,法治社会,谁先动手谁没理!
“你们谁啊!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泼妇生存之道,有理没理都是有理,她是连小姐聘的保姆,这些天屋子和孩子都归她,协议上是这么签的,她腰板硬着呢!
“再……再不出去,我报……报……”
警字都没说出口,就被这个男人森冷的眼神吓的塞回了肚子里。
“连璇颖呢?”
一字一顿,平仄皆冷,宗政贤的声音已然没有一丝温度,说他下一秒要杀人也不足为过!
拳头紧攥,连璇颖又不负责任的把安安丢给保姆!以前卫青琴没有住院的时候,三令五申是不能给安安找保姆的,安安不是正常的孩子,稍微没有一点耐心的,都不会好好带这个孩子,更何况她不会学话,好与坏都没人知道!
“连…连小姐,出…出国购…购物去了…”
神马主啊次的,这男人的气势太吓人了,这保姆吓得屁滚尿流的都招了。
怒气横生,宗政贤拿出电话拨通了连璇颖的号码,却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讨人厌的声音……
就这么出国?一声不响的把孩子丢在家?
咯吱咯吱…
宗政贤握的拳头直响,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的出来他气坏了,可别说是他,就连叶安袭紧皱的眉头也一直没有舒展过来。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怀胎十个月就这么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出国shopping?
连璇颖这女人的心呢?对宗政贤那份心但凡分四分之一在这孩子身上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
叶安袭持续顺着安安的气,这安安也哭累了,开始一抽一抽的抽搭了,看着安安那小脸都哭的红肿了,叶安袭觉得有点心疼。
就算不是她妹妹,就是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对待啊?
容爵坚持不给容烨找保姆是有道理的,叶安袭其实很想起来去踹两脚那个女人。
可是她冷静住了,并没有,因为宗政贤毕竟是宗政贤,以他在这个社会的势力,打一个女人,就算她十恶不赦,舆论谴责的也会是势力庞大的他,更何况,安安受不得再度惊吓了。
“宗政贤,我们先带安安走。”
不管经不经过连璇颖的同意,叶安袭必须要这么做,否则这个孩子在这恶婆娘手上一定会被继续虐待!
“哎哎!这位先生小姐,我给人看孩子,孩子不见了,我怎么交代!要是不留下孩子,我报…报警了!”
走,走可不行,这婆娘再怕也不可能光天化日来两个人,因为气势强就把人家孩子带走,这么她饭碗砸了不说,没准儿还得被告,绝对不行!
婆娘站起身,用肥胖的身子挡在门口。
极为森冷的瞄了她一眼,宗政贤不屑跟她对话。
扶起叶安袭,接过她怀里的连安安,安安一看见是宗政贤,一下就抱住他的脖子,哆哆嗦嗦的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大大…我…我疼…”
这话一说,叶安袭和宗政贤马上掀开安安的衣服,就见内里一片青紫,看颜色,有黄有青有紫,新旧积累,好不可怕。
宗政贤就怒了,转身就想给那恶婆娘一脚,这次叶安袭都没有拦他,因为这女的真的欠踢!
这一脚就给这婆娘卷到了墙上,捂着肚子愣是没有起身。
叶安袭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宗政贤这么泄愤下去,拉着他的手抱着安安就往出走,临走前,对那个恶婆娘冷冷的道。
“告诉连璇颖,孩子我叶安袭带走了。”
……
从带了安安出来之后,宗政贤就一直沉默,给安安拿着baby湿巾轻轻的擦着眼泪,手还有些气的颤抖,叶安袭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是心疼了。
从小到大带了这么多年,感情比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的都深吧,转而一想,又觉得连璇颖真的很可恶,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这个孩子!
就像金玲,既然知道自己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去卖什么卵子!孩子得罪谁了!
想到金玲,前几次见容添,他只字未提,叶安袭也不知道她现在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可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心里总有那么一个角落惦记着金玲。
血脉相连,人人都该有的情绪不对么?可为什么这些人的身上却一点都找不到?秋日瑟缩,秋叶飘零,叶安袭的心很凉。
两个人带着安安去了儿童医院,就诊之后,除了一些皮外伤,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嗓子哭得有些发炎,医生给开了一些药。
从连璇颖家里出来开始,宗政贤还一句话没说过,那样阴沉的脸,让叶安袭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她真的承认,宗政贤实在是个有耐心的男人,一点点的喂安安吃药,揉揉胳膊,揉揉腿儿,那样的画面,真是让她这个做过妈妈的人都心里一阵暖。
“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的就好。”
小手拍拍宗政贤的一直紧绷的肩膀,叶安袭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虽然是她的血缘亲人,但安安真的跟宗政贤太好了。
“恩。”
闷闷的一声哼,似是回答叶安袭,宗政贤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叶安袭懂,他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安安。
这些年他一直把安安当成自己的责任么?
这原本不属于他不是么?
这个男人都做了些什么,也许他不说,叶安袭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宗政贤,笨蛋。
中午,叶安袭提议带安安去吃麦当劳,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快餐世界,像容烨就喜欢的打紧。
果然安安很开心,叶安袭给她买了一套儿童套餐,还赠送了一个主题的哆啦a梦小玩具,玩具结构很简单,却成功吸引了小安安的注意力。
“呵呵,大大…好…好玩…”
肉肉的小手并没有规则的拍着,安安的平衡能力很差,甚至左手拍右手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很难做到,经常错过双手的交叠。
看着这个跟自己很像的小孩子笑的这么开心,叶安袭心里一暖,那种血肉连心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来,安安张嘴,姐姐给你吃薯条~啊~”
下意识的,叶安袭的声音变得柔软,这是她哄容烨小时候的语气,可安安虽然比容烨大几个月,性子要比儿子小孩子的多。
安安张嘴吃了口薯条后,吃的小嘴儿里面也是,外面也有,脏兮兮的,叶安袭一点点的帮她擦掉,这时只听安安极为吃力的发了几个音。
“切…切…且…且…”
切切且且?
叶安袭没懂,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宗政贤,却看见这个大男人眉头舒展,嘴角好看的上扬,沉声道。
“安安在说谢谢姐姐。”
姐姐?
安安叫她姐姐!
“安安,再叫一遍姐姐。”
“且……且……”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叶安袭心情飞扬,安安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她的世界小的只容得下几个人,也许一辈子她都会对叶安袭视而不见,而她这么快就接纳了她,是叶安袭没有想到的,那种高兴的感觉真的不亚于容烨第一次开口叫她妈妈。
嘴角弯弯,叶安袭揉了揉安安圆嘟嘟的小脸,狠狠的亲了一下。
这样一家几口的日子,很和谐,不是么?
可地球既然再转,命运就不会停止周转,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天人五衰,这世界随时有红事,也时刻有白事。
就在三个人刚吃完饭,准备去医院看望卫青琴的时候,叶安袭的电话响了。
是战祁。
不声不响的一直贴着听筒,宗政贤发现叶安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放下电话之前,也一句话都没有讲。
“怎么了?”
宗政贤也预感,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是这般严重。
“爷爷死了。”
――
天有季节更替,岁月有人伦交迭,通往驻军地医院的一路,叶安袭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她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现实的人,就像每一个人一样,叶成功早晚会死,那是所有人命运的终结,可她始终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那个老人,绝对谈不上她的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个改变她半生命运的铁血老人,第一次看见她的嫌恶的眼神,像防贼一样防着她的那个爷爷,几次三番打骂他的那个居高自傲的首长。
他死了,她就算不高兴,也不应该难过不是么?
可现在她的胸口就像上了牢笼一般不舒服,是因为她的食言么?
她前几天刚刚答应过他有生之年,会让他见一次宗政雄不是么?
叶安袭,你是个骗子,骗一个垂暮的老人,真是可耻。
“别难过,这样也许对他来说是好事。”
肾病到了晚期,那种遭罪的程度是无法言喻的,就算年轻的时候大展宏图,铁血疆场,也许老年连自己上趟厕所都有困难。
那种日子,对叶成功这样的人来说,绝对是煎熬。
宗政贤的话,叶安袭也都懂,死者长已矣,既然已经成定局,后悔什么的也没有更多的意义。
“妈妈,咱们要去看外公么?”
叶安袭身边的儿童椅里,容烨扑棱着小脑袋,拉着刚刚认识的安安的小手,好奇的问着。
容烨的记性很好,虽只见过两次,可他记得叶成功。
“外公去世了。”
叶安袭不会骗小孩子飞走了,上天堂一类的,因为容烨就是叶成功的唯一的孙子,虽然是外姓的,可叶成功全部的那点积蓄也都给了容烨,可见他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叶安袭只所以带容烨来,是因为他必须要给叶成功守孝,这是他必须做的,也是她必须做的。
“去世了?是死了么?”
容烨虽然小,可却懂得很多,这平静的话让宗政贤都一怔。
“恩。”
叶安袭知道,容烨懂,从他陡然沉默的小脸上就看的出来他的突然沉痛。
而安安就抱着容烨的手,在一旁睡的很香很香,还有口水的泡泡在吐出来,也许有的时候安安比她们都要活的开心。
“大怪兽,拜托你开快一点。”
容烨闷闷的说了这句话,就低头沉默了。
宗政贤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的细致,真的是太像自己了,平心而论,他喜欢这个孩子,特别喜欢。
一下午的加速驱车,到了黄昏的时候,一家四口就赶到了驻军地所在的火葬场,美其名曰逝苑。
木板子镌刻的书法大字,龙飞凤舞,‘逝者常思,清幽在苑’。
再美好的词句,也就是代表了一个意思,欢迎你死了。
死了之后,这所有的悲伤和繁琐就是活着的人的事儿了。
滴!滴!
叶安袭刚下车,就看见身后鸣着喇叭的橘黄色minicooper,不出所料,下车的人是田笑甜。
一身黑色小套装,简单不失大方,标准的葬礼装。
“小叶子,节哀。”
叶安袭点了点头,不想说话,她知道甜甜懂她,当然,在田笑甜看见宗政贤的脸的时候,整个人是一怔,可死者为大,在这个当口,谁也不想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儿。
田笑甜很担心战祁,叶老首长形同于他的亲爷爷,对他一生的提拔和教导之大是生他的父母都无法比拟的,刚才电话里她就知道,战很难受,心里很不舒服。
一行几人,结伴进园子,没走多远,战祁就迎了上来。
一脸的沧桑,低沉,失落,各种难过的情绪杂糅在那张刚毅的脸上。
“他走的痛苦么?”
叶安袭只关心这个,人既然死了,哭闹都唤不醒,所以她不哭,不闹,不吵,不是因为情绪不到那个点,而是这些本就是无用功。
“很轻松,心脏偷停。”
战祁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小时内吸了2包烟,田笑甜不言不语的走到他的身侧,握住他的手,无声的陪着她的哀悼。
心脏偷停,很安乐的一种死法,叶安袭通常认为,这是老天赏赐给一生无愧于心的好人的恩赐,而叶成功得到这样的眷顾,他值得。
宗政贤的半个身子一直侧在叶安袭的身后,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胸膛,剩下的随她。
表情平静,叶安袭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激动地情绪。
“我想去看看他。”
――鎏年大后妈分割线――
粉红莲花灯,大幅遗像,简单拼凑的祭品,很匆匆,却很民俗,可这一切却显得与那个黑白色照片的叶成功全然的不搭调。
一朵白花戴在头上,家主驻军地部队大院的叶安琪肯定是比他们先到,看见叶安袭一行人的时候,冷眼扫过,不言不语,可视线停在战祁身旁的田笑甜身上的时候,则是面色顿时铁青,有些歇斯底里!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安琪!”
就知道见到甜甜之后,她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他跟她离婚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他不想让这些事儿迁怒到甜甜身上,毕竟从头到尾错的人就是他。
他们三人的纠葛在场几人都知道,可看着那个黑白色照片上的老人一脸的僵硬,就像是在气这些后辈的不争气一般。
叶成功总是这副领导的表情不是么?
“人都死了,能安静一些么?”
叶安袭的声音很冷,温度几乎接近这个停尸的地方。
绕开叶安琪,转身抱着儿子,跟抱着安安的宗政贤先进去了。
死者为大,叶安琪,枉费叶成功疼了你一辈子。
“战哥哥,这样,我先出去等你们,别因为我吵,你也想老首长安眠不是么?”
田笑甜还是那个懂事的田笑甜,永远都是先为别人的利益着想,爱情让她变回那个少艾时候的甜甜少女,心灵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色。
“甜甜,带安安一起出去。”
田笑甜走之前,叶安袭把宗政贤怀里的安安交给了田笑甜,不是她迷信,而是安安身体弱,这样阴气重的地方,她怕吓到她,而儿子不会,他的某些价值观都是容爵灌输的,而在容爵眼里,死人,向来比活人来的和谐。
狭小的室内,这里是独立的殡葬停尸间,中国人流行守孝,在很多次殡葬改制之后,结果就弄出这么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而不管怎么样,殡葬制度再变迁,现今的逝者只有这么一个地儿,就是那个冰柜似的棺材。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抬起了那个冰柜盖子。
吱嘎……
脸色泛青带着冰霜,全身肿胀而僵硬,牙齿紧咬,眉头紧皱,他死的时候真的很安详么?
在看那一身精致的寿衣,叶安袭的眼睛刺得生疼。
倏地,叶安袭冰冷的命令。
“容烨,跪下。”
在容烨乖乖的跪下的同时,叶安袭也普通一声跪下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叶安琪在内,叶安袭跟叶成功的关系从来就不是正常的祖孙,叶安袭这样冷情的人,又怎么有这样的一份孝心,很奇怪不是么?
可转而,一旁的宗政贤也缓缓的跪倒在地。
随着叶安袭带着容烨的磕头而磕了三个响头,容烨的眼神很认真,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虽没见过几次,可外公真的对他很好,很疼他。
这是他宗政贤这辈子,第二次跪人,第一次是为了救容烨,第二次是为了叶成功。
不为别的,叶安袭在想什么,他都懂。
那身平凡人的寿衣刺痛了她的眼是么?
叶成功穿了一辈子的军装,可是到死了这一天,却没有资格戎装加身,国旗盖顶,这一切是因为叶安袭。
她在自责,在无声的哭,他听得到。
可她跪的是孝道,他跪的是感谢,如果没有叶成功那样的举动,也许这辈子他不会有一个完整的叶安袭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而宗政贤的一跪在战祁的眼神里更是不可思议,那样一个王者居然会为了安袭,像个普通的孝子一样给人下跪,这样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他这样的人会做的!
从开始到现在,他似乎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是这么的默契。
因为知道叶安袭起来之后,都不震惊宗政贤的一跪,就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会随着她做一切一般。
他们的感情深的让他找不到两个人拼凑的痕迹,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整体。
“安袭,待会二夫人快到了,咱们商量一下老首长的身后事。”
现在的生命,不若古时英雄一般洒脱,一坡黄土,一壶酒,祝君一路走好。
而现今的身后事,就算简便,也有最基本的流程,如果没有,不是死者死的不舒服,而是生者的不孝。
公公去世,叶安袭知道叶李淑兰一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叶成功生病期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其实这些各种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叶李淑兰从冠夫姓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一生都只会是叶子麟的附属,而叶成功的内部处分,直接影响了叶子麟的名誉,所以她本质上是记恨这件事的,更何况,叶安袭的存在,从来就是她的眼中刺。
几年不见她老了很多,独身的大龄女性老的快,这个说法不知道哪里来的根据,但是真的蛮准的。
一身黑裙,黑丝袜,外加黑礼帽,黑墨镜,虽然田笑甜觉得她的想法很不应该,但真的看上去,让她想起了一个词‘黑寡妇’。
看见了这一屋子寥寥无几的几人,叶李淑兰一如既往高雅的一一点头,虽不喜却也不失礼仪,这是她支撑生命的根本。
而当她看见拉着田笑甜手的战祁的时候,她还是面部表情全然崩塌,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婿的手会握着另外一个女人!
“你是谁?”
众人似乎从没见过这样声嘶力竭的叶李淑兰,她甚至三两步的就过去扯着田笑甜的衣服!
战祁把田笑甜拉了回来,却又不可能去动这个长辈,他猜到了,叶李淑兰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实。
“妈,我跟战哥哥离婚了,因为这个女人勾引了他。”
叶安琪完全不像平日的叶安琪,行为举止声音都笼罩着一股子牢牢的失落感和自我嘲讽。
别人不知道,叶安袭知道,安琪是真的爱战祁的。
原以为会像所有的狗血剧情一样,叶李淑兰来一个大战第三者的戏码,可完全没有,只是瞬间,咬咬牙,叶李淑兰就恢复了素日的高贵形象。
“安琪,做的好。”
一副高姿态,做足了贵妇范儿,是她女儿不要的战祁,不是战祁不要的她女儿。
“小贤,我有些疲劳,先去换一身衣服,待会咱们商量一下老爷子的后事。”
举止得当,叶李淑兰没有理任何人,而是选择了跟宗政贤对话,也许这个房间里的人,她能看上的也就只有宗政贤了。
转身,潇洒离去,叶安琪也跟了上去。
田笑甜一脸的赧色,她觉得今天自己似乎就不该来,本想着陪战哥哥,可……
接下来一室平静,也许是紧张的气氛,安安倏地一下就吓哭了,莫名其妙的就哭了,容烨在一边怎么哄也哄不好。
田笑甜也知道这几个人有事儿要谈,就懂事的说要出去透透气,顺便也带着刚才跟她玩的不错的安安一起出去了。
“安安,不要哭,姨姨带你出去玩小熊~”
田笑甜车里有很多小玩偶,安安刚刚就很喜欢,其实田笑甜心里也很委屈,可她只希望战祁顺心,所有人都顺心。
可人有三急,田笑甜很想去厕所。
“安安,等姨姨一会,站着别走,要听话哦~”
田笑甜以为这个孩子只是长得大,也许很小,却没有往她智力残疾的一方面去想,毕竟谁会那么恶劣,把一个小孩子想成有缺陷……
可这一分钟之后从厕所再出来,这孩子就不见了!
田笑甜这一下就急了,来回的穿梭整条走廊,四处的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刚要回楼上去找叶安袭她们,却一下看见了那个找来找去的小身影在哇哇大哭。
“安安,你吓死姨姨了!呃……”
可牵着安安的手的却是一个她不太想见到的人。
“……”
冷冷的扫了田笑甜一眼,叶李淑兰转身就走了。
这周身的冷气震得田笑甜身子一颤……
安安一直在哭,一直在哭,田笑甜怎么都哄不好,后来实在也没了办法,还是准备带回去给小叶子,小孩子这么哭下去,会哭坏的。
刚一回刚才那间房间,就撞到刚进房的叶安琪,安安一个没站稳,就不小心摔倒在叶安琪的身上,脏兮兮的手,鼻涕一把把的抹在了叶安琪的黑色礼服上,尤为明显。
因为刚刚流产而极度厌恶孩子的叶安琪,烦躁的脚一甩,安安的小身子就被摔在地。
“叶安琪,你太过分了!”
战祁一直忍着不去说她,今天是老首长的葬礼,他不想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算计都摆出来!
对她叶安琪,他战祁本就问心无愧!她自己做过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保密一切就是给她最大的余地了!
宗政贤和叶安袭也都怒了,三两步上前把安安扶起来。
“叶安琪,我忍你最后一次。”
叶成功刚咽气,叶安袭不想现在弄得家宅不宁,一次她忍了,而宗政贤也不会对她一个女人怎么样,只是如冷刀一般的眼神,割的她很怕,很怕。
田笑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她想,虽然战哥哥希望她陪着,可这样的场合,她也许真的是多余的。
落寞的转身,轻轻的带上了门,这瘦小的身子一转身,那委屈刺痛了战祁的眼。
这些原本就不该是她来承受的……
这场闹剧,在叶李淑兰换了一身便装出来之后结束,几个人很认真的再谈着叶成功的身后事。
当然,叶成功因为滥用职权帮叶安袭改变身份,已经是受到了内部处分,一切英雄的祭奠都与他再也无关。
而私人的葬礼,其实叶家几代红色血统,真的从未办过,最后所有人都没有合适的意见,还是宗政贤握住了主心骨,一语做了总结。
不守旧,也不创新,低调,简洁,追悼会的主题定为‘再见,朋友们’,这样既符合叶成功简朴的性子,也从另一种角度遮了羞。
而大家一致认定,不守旧的守夜太多天,追悼会和火葬都办在明天,一辈子遵循社会主义指导方针的叶成功,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最后一站还在守旧着封建迷信。
这逝苑现是殡葬改制之后的一个综合服务场所,包括他们现在出租的会议室也包括一些服务项目。
叶安琪毕竟是熟悉这一带,让大家也很意外的是,她竟然也会懂事的去给大家叫茶。
而服务员来的时候,还特意给叶安袭递上一杯牛奶,这让叶安袭一怔。
这样贴心的安排是叶安琪?
“我的死了,不代表我想你的死。”
叶安琪的话说的酸的可以,说真的,叶安袭分辨不出来好坏。
可现实不是名侦探柯南,处处充满杀机,一杯牛奶而已,叶安袭到真不相信叶安琪玩什么宫斗下药那一套。
可怪事就这么发生了,这牛奶刚到叶安袭手里,她就感觉肚子一顿紧缩。
好痛!
手一抖,啪!
牛奶摔到地上!
惊得宗政贤和容烨一边一个,连忙问叶安袭怎么了,可这阵痛一过,却又好像没什么,只可惜,这好好的一杯牛奶打了。
这个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几个人吃饭吃的也很少,火葬场的饭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饭,因为无论是什么美食,你都没有兴趣去吃,除非你心理变态。
这火葬场是一个鬼故事界的横店,一大半以上的鬼故事都源自于这里。
这一个下午,又传了一个新的故事,说是一个服务人员因为看着一个纸扎人睡着了,醒了之后突然就口吐白沫,抽出一阵子,就莫名其妙的心肌梗死。
这个故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火葬场的各个角落,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夜色似乎有些邪。
今天确实是个农历上的怪日子,农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是鬼节。
秋风凄厉,在这远离城市的空旷一带似是婴儿的啜泣,很可怕。
叶安琪和叶李淑兰也在这后边开了房间,准备休息等待明天,而叶安袭从不信邪,或者说人正盛邪,她坚持要为叶成功守孝。
死者已矣,最后一晚,明天就成为一把灰烬,只等缘尽,来世再会。
而容烨也坚持要陪外公,别看他年纪小,却是很多事情都心中有数,摸摸容烨的小脑袋,叶安袭心里很欣慰儿子的懂事。
安安莫名其妙的哭了一下午,这样阴气重的地方,本来就爱生病,安安身体并不好,宗政贤哄她睡着了之后,就离开了房间去找叶安袭母子。
无论什么事情,一家人要一起承担。
“大怪兽,为什么人会死?”
容烨的小脑袋拄着,这样的环境他并不怕,他很认真的在问宗政贤这个问题。
“生的尽头是死,死的尽头是新生。”
宗政贤说的极为深奥,可容烨很聪明,又像是懂了似地,频频点头,而后手放在叶安袭的肚皮上。
“那妹妹是才死了不久?”
这个话题说的阴风阵阵,却又很认真,不过显然,大人们都不会去回答孩子的无厘头的问题。
这一晚,一家三口,在这一个小小的灵房里,凝聚着心灵的力量,为叶成功这一生而悼念。
叶成功如果能或者从棺材里站起来,一定不会想到,这一声的终结,是她叶安袭一家人来送终。
人在起点和途中的时候,又有几人能真的看清谁是陪你到终点的人呢?
虽然叶安袭和宗政贤没有人迷信,可民俗是一个国家文化的根基,有些文化是根深蒂固的埋在意识里的。
而不可避免的,这一家三口也随着所有人的习惯去给叶成功烧纸。
烧纸即是送钱,烧的当然不是那天堂银行可兑现的空头支票,而是一份心意,一份惦记。
宗政贤买了很多,三个人烧了很久,途中还遇到好多人,因为看见宗政贤狰狞的脸而吓的尖叫,而每次有人尖叫,宗政贤抱着的容烨都会嘲笑这些路人。
“大怪兽,别理他们,你这样很帅!”
不知道容烨的审美观在那,叶安袭也很意外他会喜欢上这样的宗政贤,也许是刚才在灵房里,他陪他说了很多话的原因。
等几个人在烧纸的区域里回来之后,再回灵房,叶安袭却遇到了田笑甜,似是刚刚哭过。
今天她应该也很不好受,不过白天的时候是要处理叶成功的葬礼,叶安袭也就忽略了田笑甜。
可田笑甜看见叶安袭确是挺好奇的。
“咦?小叶子,我刚刚明明看见你往这边了?”
“你看错了,我们去那边烧纸了。”
“咦?真的很像……”
甜甜揉了揉眼睛,她觉得自己没看错啊,明明叶安袭抱着孩子从那边过来?
难道真是她看错了?她就是以为是小叶子才一路跟过来的啊?
“那没什么事儿,我去战哥哥那了,那边有很多部队的战友,我怕他忙不过来。”
战祁是叶成功的秘书加半子,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做,甚至比叶安袭她们这些血缘亲属做的更多。
叶安袭本意叫宗政贤抱着儿子回去休息一会,准备明早的葬礼,可这两个人都固执,说什么不肯走。
于是这一家三口就在这个诡异的环境里,闲聊了一晚,环境不怎么样,气氛却是不错。
到凌晨的时候,容烨已经挂在宗政贤身上睡着了,而叶安袭和宗政贤则是硬生生的挺了一晚。
守孝,中国人的固执,却是孝的文化的精髓,是中国文化长河里的忍术,而且是以人为本的忍术。
第二天一早,甜甜来找他们,说准备洗漱洗漱吃完饭,就要去追悼堂了。
而三个人回房间后却发现一件事!
安安不见了!
安安去了哪儿?
几个人楼上楼下的找,却仍没有影子,在整个逝苑疯狂的找了2个小时,直到那边的追悼会都开始了!
15分钟的追悼会,几个人还是先去看了一眼,大家心一沉,都决定待会儿报警。
可……
追悼会上寥寥数人,人不多,级别却都很高,低调的穿着便服来送着他们的老朋友,老战友。
叶成功的一生,朋友很多,知己很少,但也是有很多一起打仗的老战友为他的逝去流下了眼泪。
在众人的注目下,那个推车把装着叶成功尸体的冰柜推了出来。
可在丧葬人员一开箱的时候,却尖叫声四起,待众人上前……
叶成功的身边蜷缩着一个早已僵硬的小女孩!
而那个小女孩……竟然是安安!
……
------题外话------
怕鬼的别恨我,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先传了,然后改的错别字得明早八点改版,这事儿明天就解决~不拖~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