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民政局门口,肖梓涵望着手中的离婚证,忽地笑起来,太他妈戏剧了啊!
三天,短短三天,她就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女人嫉妒恨的灰姑娘沦落为命运周折、活该被甩、人人扼腕叹息的失婚妇女。
三天前的白天,她是别人眼中最幸福的新娘。两克拉的钻戒,香港定制回来的婚纱礼服,一水儿的豪华婚车,c市最高档酒店里最贵的酒宴,宾客更是c市政界商界名流……要多奢华有多奢华,可是,老天爷却成了心的演绎真实版灰姑娘遭遇,在交换戒指环节,那个老妈眼中的金龟婿一把抢过司仪的话筒发表爱的宣言,言辞恳切,幸福感动――不过,对象不是她这个新娘,而是台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三儿!
人生三大喜事的洞房花烛夜成了她的噩梦,母亲哭天抢地的咆哮,父亲气急败坏的咒骂,公婆反复地询问和自责,闺蜜心疼的眼泪……似乎每个人都在为晚宴上突如其来的变故生气难过,反倒是作为主角的她,淡定都很,一滴眼泪没掉。
其实并非不难过,只是觉得为一个变心的男人哭,实在不值得。她是做人力资源的,自然要计算绩效成本。
新婚第二天,三国大封相,两家人凑在一起讨伐负心汉,出谋划策要她抢回男人,只是当“丈夫”一脸认真地说,“我爱她,但也不想闹到离婚,要不你们来个pk,看看谁更爱我!”
你妹!她肖梓涵虽无倾国倾城之色,可好歹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能自力更生的新时代女性,想让她傻不拉唧做现代版王宝钏,寒窑苦等18载求老公回心转意,做梦去吧!有什么大不了,不就离婚嘛!
离!
在百度搜索离婚程序的时候才发现,离婚真简单,下载一个范本,打印出来签上名字就ok,连去民政局领证都不用排长队。再想起定下结婚日子这半年多,复杂繁琐的下聘、订婚、婚房装修、物资采购、拍婚纱、订酒店……她忍不住打寒颤。
抱紧手臂,肖梓涵低头望向手中的小红本,视线一偏就看到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钻戒,硕大的石头在阳光下发出五彩光芒,多美啊!可惜,已是故人之物。她拔下来看了很久,最后小心翼翼放进钱包里。她不是傻子,可不会学电视里那些小白女主大吼一声“xxx,我恨你!”然后把钻戒甩出老远。
她再恨负心汉也不会跟钱过不下去。
只是,从这一刻,她就成了别人所谓的二手货,虽然是9.9成新,但转手就跌价!
摸出电话打给死党,“薇薇,我离婚了!”
以为扔的是重磅炸弹,谁想威力不够,谈微微同学比她想象的淡定,只是长叹口气,“就知道你会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快了,跟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一分一秒都是浪费,我要赶快恢复单身,寻找第二春!”她大声宣布,不理会周遭人诧异的目光。
“呸呸呸,你那第一春还没开春就冬至了,不算、不算!”
“也对,那我就继续寻找春天,不过现在得找吃的,你看我都失婚妇女了,你是不是该安慰鼓励下,填补我受伤的灵魂?”
“行了,我这就出来,咱们老地方见。”
谈微微所说的老地方是“坐下”――一座小茶馆。这些年c市精致装修的西式、中式茶馆如雨后春笋般崛起,老茶馆老饭店也极尽方法翻新装修,唯有“坐下”既不花钱装修、也不添置设备,连茶品糕点也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可是“坐下”却有很多像她们这样的老顾客常去光顾,撑着小店不垮下去。不过在肖梓涵看来,老板似乎也不太担心盈亏,纯粹是图个乐子。
到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店里没几只虾米,老板娘楚宋见她进来只是淡淡一笑,“一个人?”
“约了微微。”
“对了,忘了祝你新婚快乐!”
肖梓涵苦涩一笑,从包里掏出新鲜出炉的小本子晃了晃,“你该祝我失婚快乐,半小时前刚离了。”
楚宋眼底闪过一秒钟的惊讶,随即恢复恬淡释然的表情,“都一样,那这顿算我的。”
对于楚宋的反应她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年来得多了,多少听到一些关于楚宋的故事,很多版本,但每个版本都一一印证这是个奇女子。其实想来能守着这么家要倒不倒的茶馆的人想必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她这点破事,顶多就值得人家抬下眼皮子。
她找了老位子坐下来,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介绍藏传佛教的书,细细地看。
谈微微来得很快,一坐下就喋喋抱怨c市垃圾一般的交通,“我他妈从一个工地开到另一个工地,开着开着都怀疑自己开到乡下了!”
肖梓涵笑着倒杯茶给她,这两年c市道路大改造,改得他们这帮土生土长的人都快成外路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谈微微抱怨两句,忽地想起什么,忙咽下一口水,“快把你的小本本给姐姐看看,我还没见过离婚证长啥样呢!据说以前是绿的,现在都改红的啦!”
她从包里抽出离婚证来,“跟结婚证还是有点区别,这个是暗红,不过我觉得还是绿的好,跟股市一样,红牛熊绿。”
谈微微白了她一眼,“别跟我提股市,肉疼!”她是2008年股市的被害者,前几年股市狂热,她也学着大家把全部积蓄压进去,看着上证一路飙升,每晚做梦破10000点,谁知一万没等来,倒是金融危机来了,股市一片飘绿,她买的几只股票更是连续跌停,几十万打了水漂。
“没事,你反正没抛,等着触底反弹呗!”肖梓涵安慰她。
“哎,别说我的事儿,说说你吧,你动作还不是一般快,这才几天啊,就离了!万里那王八蛋逼你的?”
“没有,他说不想离,但也不想跟小三儿分。”她简略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到激动处,不禁觉得委屈,红了眼眶。
谈微微抽了几张纸递给她,“你个白痴,这不是给他腾位置扶正小三儿?正顺了那对奸夫/淫/妇的意!”
“可我也不能跟他干耗着,再说咱寝室名言咋说的,‘别人作践自己没事,不能自我作践’是不?他万里不值得我用青春去等他浪子回头。”
“那是!只不过……”
只不过但凡女人经过这么一招,也跟股票一样,身价狂跌了。
谈微微吞下话头,“对了,管他要精神损失费没?”
肖梓涵摇摇头,“房子、车子都是他爹买的,我们结婚才3天,也没啥共同财产,再说他这人吃光用光花光光,哪里有存款?”
“那你不是净身出户?”
“反正也没带什么进去。”
“哎,你说我该夸你好,还是骂你笨?你好歹也分他点家产,要不真便宜了那混蛋。”
她倒了杯热茶,“你以为这么好分,万老爷子是啥人,我要是真跟万里分家产,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
单是当年订婚给聘礼时他耍的那些小九九就能看出这就是一精仙。外人眼里万家娶她是下了血本的,市中心一套300多平的精装修跃层、万氏房产5%的股份,看着是价值不菲,可房子和股份写的都是肖梓涵的名字,并注明不能转让或买卖。当初她父母是百般不情愿,但万老爷一句话就把他们堵死:“我就一个儿子,以后整个万家都是他们小夫妻的。”想来,他大概是怕她把财产贴了娘家,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万里会闹出这么一出。
“对了,你认识卖珠宝的不,帮我把这个钻戒给卖了呗。”她从包里拿出戒指。
谈微微一看到闪闪发光的宝石,兴奋起来,“看来你真不傻,还知道把值钱的拿回来,这玩意好歹能值个十几万。”
“再傻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不过,估计要卖原价有点困难,人家会杀价。”
“没事,晚点我把发票、包装都找给你,能卖一半价格就行。”
说话间,楚宋走过来,“晚饭这里吃吗?我下厨给你们烧几个好吃的?”
“好呀,难得你亲自下厨。”谈微微开心地说。
楚宋笑笑,忽然看到桌上的戒指,便伸手拿过来,仔细看看,“蒂凡尼?”
“嗯”肖梓涵点点头。
“婚戒?不要了?”
“打算卖点抵精神损失费。”她开玩笑。
谈微微一看楚宋的表情,连忙说,“你有认识的人不?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这种奢侈品不认识人压价压得厉害。”
楚宋没回答,只是望着肖梓涵,“你打算卖多少?”
“买来二十几万,能卖一半价格就行。”
楚宋点点头,“那交给我吧,至少给你卖个八成以上。”
晚饭楚宋烧了几个家常菜,味道奇好,两人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临出门时,楚宋叫住她,“要不要给你开个收据凭证之类?”
肖梓涵一愣,然后微笑着摇摇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很奇妙的,正如她和楚宋,虽然只是顾客与老板的关系,但她直觉楚宋是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