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姑娘马快,说这几句话之间,已纵马驰到三人面前,见他们不但不闪避,而且还傻愣愣呆在原地。心中气恼,将马头一转一扭,从三人侧身跃过,那梁妹妹霎时吓出一身冷汗。黑衣姑娘勒住马头,将马儿停下,转头斜视,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三个找死么?”
梁萧心底惊涛骇浪,兀在思索,这姐是谁?心中忐忑猜疑,不敢笃定。又想此处乃大理疆界,此女子又如此装扮,莫非是她!想到此,脸上笑道:“姑娘,当真对不住,是我们失策了?”那黑衣姑娘又哼了声,昂头不睬。梁萧讨了个没趣,极是尴尬。
这时,又闻几声马嘶,很快又纵来一伙人,须叟到了近前,约莫二三十来人,个个都勒紧马头,但见坐在马上首头一个老妪满头白发,身子矮小,嘶哑着嗓子喝道:“小溅人,看你往哪逃?”那黑衣姑娘只是眼露凶光冷笑,并无言语。
梁萧忍不住嘻嘻一笑,跳将过来,昂首道:“老婆婆不过多活几岁年纪,如何小溅人长、小溅人短的,出言这等无礼,难不成你是老溅人么?”那黑衣姑娘“嗤”一声笑,用奇异的眼神打量了梁萧一下。
那老妪脸阔而短,满是皱纹,白眉下垂,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梁萧。坐在她旁边马背上的那老妪喝道:“喂,臭小子,你是何人?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识相的快滚,不然婆婆手中的兵刃可不长眼?”这老妪甚是肥胖,坐在马背上,肚子凸出,便似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一般,头发花百,满脸横肉,说话声音比寻常男子还粗了些。
果如金老在《天龙》中所言,这应该是那平婆婆无疑,想不到在此间碰到她们。但见她右手扬了扬那柄短刀,正给梁萧示威;左腰间犹插着一柄阔刃短刀。梁萧见此老尊容,想起段誉戏耍她的场境,忽尔心血来潮,玩心亦起,笑道:“平胖婆婆,这怀才便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让人看出来;这怀孕么,有时候又像公鸡下蛋;想不到婆婆年岁已不轻,还有这等福气,这娃他爹是谁啊?”
那胖老妪大怒,心想:“他怎知我姓平?”左手一挥,手中又多了一柄短刀,喝道:“小子满嘴胡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梁萧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有本事便放马过来,小爷要是皱一个眉头,便跟你姓?”那老妪驱马上前,左手连刀柄勒紧缰绳,右手短刀在空中抡个半圆,斜向梁萧颈中砍去。
当的一声,半空中一柄铁拐杖横伸过来将短刀格开,却是刚才马背上那个老妪出手拦阻。她低声道:“平婆婆且慢,先问个清楚,再杀不迟!”说着将铁拐杖靠在马背,问梁萧道:“你是什么人?”梁萧道:“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所有人惊愕。那老妪又道:“什么门派?”梁萧不答嬉笑反问:“你是瑞婆婆吧?”那老妪一怔,懵然点点头,道:“你既不说,那便是小......小姑娘的相好喽?”这会不敢直骂她小溅人了,如果那少年再来一句“老溅人”的那还得了。
梁萧回头瞧了那黑衣姑娘一眼,笑道:“哦,木婉清么?不认识!”那黑衣姑娘浑身一颤,心道:“这小子如何知道我名字,哼,等下一定要问个清楚?”那瑞婆婆道:“小子,还说不认识,名字都叫出来了。我们追了那么久,都不曾晓得她姓甚名谁?”梁萧道:“既然不知道她是谁,你们还穷追个屁啊!”
平婆婆骂道:“去你奶奶的,你小子是不是来捣乱的?”梁萧笑道:“哟,你老还不曾老眼昏花嘛,现在才看出来!”平婆婆大怒,又挥刀过来,梁萧一跳闪过,指着妹妹大叫:“看清楚她是谁?”
他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将目光齐聚在马儿旁边的梁雪身上,忽然有人叫嚷:“是小姐!”“对,是小姐不错!!”跟着后面那些人争相惊叫起来。那梁妹妹满心疑惑,睨了哥哥一眼,欲想问个明白,不及开口。她那小手已被哥哥牵过,梁萧一提气,纵上马背,然后对众喝道:“谁都别过来?”
端婆婆等眼见小姐被贼人擒去,无力挽救,只能干瞪眼焦急。那梁萧上了马背,又小声对刘进说道:“进弟,上马快走!”刘进看出事情紧急,不作多问,崔马前行。梁萧又扭头望了那黑衣姑娘一眼,笑道:“木姑娘还不走么?”黑衣姑娘微一错愕,狠狠瞪了一下梁萧,拍马急奔。梁萧又回头,嬉笑道:“诸位,小爷不奉陪了,拜拜!”说完纵马奔腾,追刘进去了。
忽听后面有人高叫:“小贼,将小姐放下......”梁萧策马哈哈大笑:“回去告诉王夫人,她女儿借我用一下,叫她少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嘿嘿!”众人听得蹄声,纷纷追了过来,但三人所骑之马,匀都奔行神速,众人轻功再强,也强不过马力。
梁萧说完那番话,马儿已是窜出三十余丈之外,他回过头来,只见那群人的身影已被树木遮掩,独留那一串邪邪的笑声,在山林中徘徊缭绕。瞬息之间,梁萧赶上二人。
那黑衣姑娘勒紧马缰停下,疑问道:“喂,小子,你怎么知道我的?”梁萧笑道:“那还用说么?中国人都知道的!”那姑娘气道:“你又说‘中国人’,这‘中国人’是什么人?”梁萧道:“中国人便是中国人!”那姑娘又啐道:“呸,你这不废话吗?”顿了一会,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梁萧道:“男人呀,不然咧?”那姑娘气怒上升,忽然“嗤嗤”三声,从她袖中射出三枚毒箭,幸得梁萧早知她性情,瞧她眼神闪烁,已作防范。毒箭将来,抱起妹妹,左脚一点马鞍,跃上半空。那刘进大叫:“小心!”三枚毒箭已从梁萧鞋底滑过,但见他在半空中耍了个漂亮姿式,然后又萧洒坐回马鞍上。梁萧瞧了一眼那三枝袖箭,发现整个箭头,深嵌入一块乱石之中。
那刘进和梁妹妹同时吓出一身冷汗,哪想到这姑娘身子虽娇小,手段却甚是利害,完全没有一点征兆,说动手便动手。梁萧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见那姑娘发狠,他便越来劲,笑道:“木姑娘,你想谋杀亲夫么?”
那女子呸了一声道:“小子,别胡说八道!否则姑娘我这一箭下去,定要烂了你舌根!”梁萧道:“是吗?不见得,刚才姑娘可是想要我命啊,不是烂舌根这么简单吧?”
那姑娘又冷冰冰道:“姑娘要杀人便杀人,用得着跟你商量么?”梁萧笑道:“不是爷损你,就你那点把式,射得中我吗?”黑衣姑娘想想也是!方才自己发那三箭,劲道猛烈。那小子身在马背,还挟了个人,居然还被他轻轻易易给避开了,可见这小子武功比她高明得多。想是这个理,但心中怒气难消,哼声道:“谁让你说是我......我那个的?”
梁萧调侃道:“哪个?”那姑娘渐感脸上一热,骂道:“谁知道!”梁萧越瞧越有趣,想不到这木婉清生起气来,当真可爱!逗耍了她一会,便不戏弄了。又说道:“那我来问你,你师父叫’幽谷客’,对不对?”那姑娘道:“是啊?”梁萧又问道:“她叫你杀两个女人,一个住在姑苏,姓王?一个远在大理,摆夷人,使软鞭的,姓刀,是不是?”
那姑娘点点头,喃喃道:“师父说,这两个女人害苦了她的一生,非要我杀了她们不可。”梁萧道:“在下山之前,你师父是不是要你发了一个毒誓?第一个见到你脸的人,你若不杀他,将嫁给他,有没有这回事?”那姑娘双眼圆睁,惊叫道:“我的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梁萧邪笑道:“如此说,等下我将你那劳什子面巾扯下,你不就成了‘谋杀亲夫’了吗?那我又怎么胡说八道了?”那姑娘顿觉心胆俱寒,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样的无赖,尽管自己泼辣,但与眼前之人相比,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微咬了咬下唇,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梁萧又笑道:“木姑娘,我想你有点耳背,先前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中国人,中国人,这回听清了吧?”木婉清如小鸡琢米般点点头,即又摇摇头,道:“还是不明白啊?这中国人,平时住哪?”梁萧仰头指指天。木婉清大惊,冲口而出道:“难不成住在天上?”梁萧微笑点头,心里却道:“我是穿越来的,肯定要经过天空啦!”
梁妹妹掩袖大笑,刘进目光不曾离开过她身上,见她发笑,心中很是纳闷,皱着眉头问:“梁妹妹,你笑什么?”梁妹妹见他询问,忍住了笑,放下袖子,说道:“我在笑哥哥又在骗人!”那木婉清见梁萧对自己的事了若指掌,原本信了几分,又听那少女说他在骗人。消了的怒气,再次燃烧,厉声喝道:“好啊,胆敢欺骗姑娘,我看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伸手入怀,摸出一柄匕首来,刃锋长约七寸,寒光一闪一闪的,策着马向梁萧走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