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齐叔怎么会为这种小事伤神。”童建军的声音提高了一度:“小王,阿姨也不是要你做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情,何况,你齐叔是个最讲原则的人,我的意思啊!就是希望你能明辨是非,不要因为自己的喜恶,搅到一些不明不白的斗争里面去,最后害了自己,明白吗?”
童建军挂了电话,王鹏长久地呆立在桌前,一遍遍回想童建军的话。
从童建军的话里能够听出來,她就是替史云彬、詹思芸來当说客的,但是她又不愿意直接明说让王鹏放过史云彬,而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王鹏给她这个面子,如果王鹏照做了,那在詹思芸面前就是她童建军的面子,如果王鹏沒有照做,或者说因为照做而在今后出了任何问題,她可以说是王鹏错误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
至于齐大海,王鹏相信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以齐大海的个性,是坚决不会让童建军打这个电话的,哪怕她把话说得有多冠冕堂皇,齐大海应该都不会允许。
只不过,他不能小看这位夫人的能量,齐大海不知道不代表她不能背着齐大海为詹思芸出力、出谋。
这两天里接连发生的变化,让王鹏有应接不暇的感觉,在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形势面前,确实不排除有政治斗争的可能性,但王鹏身处监察厅长的位置,他首先要考虑的,还是怎样让史云彬一案尽早转入司法程序以正视听。
上午,省委常委临时会议的纪要就传达下來了,纪要中沒有具体描述公海赌博案和百达投资的问題,但江一山、管国光分别在纪要上另外作了批示,要求全省各单位展开为期一个月的廉政自纠活动,责令监察厅派专人前往各地监督检查自查自纠活动。
王鹏为此马上在厅里召开会议,布置派员监督自查自纠活动工作。
与此同时,王鹏让季定邦前往宁城接替高英的工作,并指示高英马上回厅里汇报前一阶段的工作,并接受新的工作任务。
季定邦行前來见王鹏,问他就其前往宁城接替高英有沒有其他具体的指示。
王鹏请季定邦坐下谈:“先不谈宁城的事,我想听听,你对省委刚发下來的会议精神,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季定邦马上说:“坚决拥护,严格执行。”
王鹏手一挥说:“这种套话就不要说了,我想听你心里的想法。”
“心里的想法。”季定邦尴尬地说:“这八个字应该也算我的真实想法。”
“哦。”王鹏笑了笑说:“看來,你的思想觉悟的确很高,也不枉领导们对你一直以來工作的肯定。”
“我做得还不够,请厅长今后多指点。”季定邦连忙说。
“指点倒是谈不上,你在监察战线工作多年,有丰富的案件侦办经验,是我该向你多学习啊!”王鹏扔了一根烟给季定邦:“不说别的,就说此次下去调查,你的组和高英的组是同时下去的,结果你的工作是雷厉风行,很快就查清问題有了结论,高英那一组却拖到现在也沒有一个具体的说法,高下立辨呐。”
“也不能这么说,两地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可能宁城更为复杂一些,再有就是女同志相对來说会更追求细节,不把细节弄清楚连睡觉都会不踏实。”季定邦笑道。
“可是时间不等人呐。”王鹏板着脸指指桌上的会议纪要:“你看看,陈厅一跳楼,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省委领导们个个都着急上火,逼着我们马上拿出结果來,我是不敢再让高英慢慢调查下去了。”
“就怕高英会有想法。”季定邦有点为难地说。
“有什么想法。”王鹏不悦地说:“这都是为了工作需要。”
“您放心,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宁城的调查工作。”季定邦第一次在王鹏面前大表决心:“决不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王鹏很是满意地朝季定邦的肩膀拍了一把:“我等你的好消息。”
高英对王鹏突然召她回來确实很不理解,从宁城一回到厅里顾不上休息就直冲王鹏的办公室。
正在接电话的王鹏,看到风风火火冲进來的高英,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先等一会儿。
高英气咻咻地坐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鹏。
王鹏被高英看得有点不舒服,有意想快点结束电话,但电话那头的王帅却根本停不下來。
“……二毛,你就当是帮帮我,顺顺齐琳她妈的意,帮她把事情办了,也好让我早点有个好去处,不然的话,我跟齐琳这婚算是白结了,我都为了什么啊!”
“三毛,这事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的,你就别掺和进來了。”王鹏无奈地说:“而且,外放是你自己一再坚持得來的结果,就算西南的环境略微艰苦一些,但不是还有人照应你吗?至于齐琳她妈妈真要怪罪,你们就把责任全推我身上。”
“女人的思维方式才不是像你想的。”王帅嚷道:“在她们母女看來,我俩是亲兄弟,你不办这事,就算决定权在你手里,我也得连坐,还有,就你那中央党校的同学,自己都是不上不下尴尴尬尬的位子,我能指望他照应什么,二哥,我求求你啦!最起码,查得到查不到的,你别往前台跳啊!监察厅那么多人,由别人去干不就得了,再说了,既然有人会求到齐琳她妈那里,自然也会求到别的领导家里,这上上下下的,哪里不是通着的,你就别犯倔了,多为我们兄弟自个儿的前途多考虑考虑……”
“三毛,我还有工作,不能跟你再聊了,你就按我说的回他们。”王鹏越听心里越气,但还是强忍着不快打断王帅。
“王二毛。”王帅听王鹏仍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哪里肯就这么把电话挂了,立刻在电话那头大喊起來:“你不要觉得自己的官做大了,什么亲戚兄弟都不放在心上,别人我管不了,你别忘了,我们俩是一个爹妈生的,你不理会别人的生死,总要管管我的死活吧。”
王鹏的无名火也窜了起來,厉声说:“王帅,我也告诉你,在原则面前,你就算把死去的阿爸抬出來也沒有用。”
“你个沒良心的东西。”王帅愤愤地扔了电话。
王鹏听着一声声传來的忙音,心情烦躁之极,重重地挂了电话,也不顾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位女士,直接摸过香烟就点起來抽上。
看着大口大口吐着烟雾的王鹏,高英刚來时的激愤消除了很多,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她当然清楚,有不少案件在侦办的时候都会遇到來自各方的阻力,监察干部如果沒有一颗硬如铁的心,是很难过得了人情关的,这也是为什么,纪检监察干部在同一个地方都不可能干太久的原因之一,调职既是组织上对监察干部的爱护,也有因为办案得罪人被排挤的因素。
“看你进來很生气的样子,怎么坐了这么久却一句话都不说。”王鹏抽完一支烟,已经调整了情绪,看着坐在正对面的高英问。
高英勉强笑笑说:“本來想向领导兴师问罪的,可看你刚刚接电话的样子,一下又理解你为什么调我回來了,也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王鹏听了呵呵笑起來:“理解,我看你呀,是根本沒理解。”
“什么意思。”高英不解地看着王鹏。
“调你回來,是因为洛河发生了一些新情况,定邦在那边的调查已经了结,也递交了报告,不适合再到洛河展开新的调查,我便想到了你。”
“老季知道吗?”
王鹏摇摇头:“我不想怀疑我们自己的同志,但是史云彬一案情况太复杂,我不得不慎之又慎,定邦调查过百达投资,下的结论是行贿未遂,但现在的事实是百达投资有着重大的经济问題,其中还牵涉到洛河市副市长聂昭武,这就使我不得不派个生面孔过去,进行新一轮的深入调查……”
王鹏向高英详细讲述了公海赌博案的情况,要她接手调查工作后,抓紧先与公安厅取得联系,调阅相关资料后,以最快的速度投入联合调查小组的工作。
高英听完王鹏的叙述后,脸上布满了忧虑,她向王鹏说出自己的担忧:“如果……我是说如果,老季在调查洛河有关领导的时候,采取了瞒报的态度,那么,我觉得派他去宁城也是危险的。”
“这个我考虑过,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相信他,让他用工作來充分证明自己是值得信任的。”
王鹏说话的时候,目光满含深意,高英觉得事情远不是王鹏说的这么简单,但既然领导不肯说,她也不好再深入追问,但她的内心也有自己的计较,她绝不容许宁城好不容易打开局面的调查工作,由于某种人为的因素而再度陷入困境,无论王鹏作何打算,她都要有两手准备,2k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