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花抹了一阵眼泪,才抬头对王鹏说:“去请客人进來吧,这样老让人家待在外面不好。”
“阿妈,不要。”李慧站起來一把拉住王鹏:“二哥,能不能让他们回去啊!”
王鹏抬手抚着李慧的脸说:“傻丫头,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阿妈都放得下,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要怪他们,当时的环境,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把你留在这里。”
李慧含泪不语,神色一片凄惶,让王鹏看了心疼不已。
秦阿花再度默默掉泪,王鹏摸了摸李慧的头说:“你要是暂时不想见他们,就留在自己屋子里,人我还是要去请进來的,基本的礼貌我们不能少啊!”
李慧这才点了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进去,走到门口了又路回來扑在秦阿花怀里,抽嗒着问:“阿妈,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秦阿花抱着她,用自己的下巴磕着她的头,哽咽地说:“傻囡,你永远是阿妈的囡,只要你不嫌弃阿妈,阿妈怎么会不要你啊!”
“阿妈,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嫌弃你,永远也不会。”李慧的抽泣变成放声大哭。
王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哑声说:“小妹,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东子他们也是怕影响你和我们的感情,才一直沒敢來认,对于你來说,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是多些人來爱你,这是好事啊!”
李慧不作声,只是俯在秦阿花的怀里哭,秦阿花拉着她站起來,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替她擦了脸上的脸,让她进房间里去。
“去吧,把他们请进來。”秦阿花看李慧把门关上后,转头对王鹏说。
王鹏点头跨出堂屋,一直在外面的孙梅梅迎过來,焦虑地看了看屋内问:“这是怎么啦!”
王鹏无暇与她细说,只让她先进去陪着秦阿花,他去把东子他们请进來。
周香云在石墨然与东子的搀扶下跨进王家的堂屋,秦阿花脸上泪痕犹在,却还是笑着迎上來,请她们进屋上座。
周香云连忙拉住秦阿花道:“你该上座才是啊!”
“老太太就不要客气啦!”秦阿花虽是大半辈子生活在乡间,但这两年也常在城里生活,光看周香云与石墨然的气度,也知道绝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说话更是客气谨慎。
石墨然让东子扶着周香云,自己则走到秦阿花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姐,王家对我们來说是有大恩情的,请您上座是应该的。”
秦阿花哪受过这样的礼,连忙慌张地扶了石墨然的双臂说:“千万别这样,换了小妹是任何人家的孩子,來了我们家都一样是这样养大,你们不必行这么大礼,而且,我们家二毛、三毛这几年也沒少受东子的恩惠,大家就当抵过吧。”
“养育之恩又岂是其他东西替代得过的。”石墨然接道,坚持着要秦阿花上座。
秦阿花无奈只得应了,又要去搀扶周香云坐下。
孙梅梅从厨房泡了茶出來,石墨然立即去接了过來,双手端了递到刚坐下的秦阿花面前说:“大姐,蒙你这么多年费心抚养小女,这份恩情墨然无以为报,如果大姐不嫌弃,就认我做个妹妹吧。”说着把茶杯往前递了递伸到秦阿花眼前。
秦阿花颤着手接过茶杯,李家人越是讲礼重情,秦阿花的心里越是空落落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小妹这个女儿了。
周香云似是一眼看穿了秦阿花的想法,轻声道:“小鹏他妈妈,你将孩子视如己出,我们都是知道的,也正因为这样才一直犹豫要不要來,生怕因为我们的出现给你们造成困扰,只是,我和他爷爷的年纪一天天大了,总归是想见上一面,孩子愿意叫我们一声是最好,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
周香云转过脸朝东子使了个眼色,东子忙将带來的一大堆东西放到桌上,推至秦阿花跟前。
周香云才接着说:“我常听东子说你是个刚直的人,也不敢送什么贵重的东西來辱沒你对孩子的一片真心,这都是一些平时吃用的一般东西,你就当远客送的一份礼物收下來吧。”
秦阿花听得周香云如此说,眼眶瞬时就红了,抬眼对王鹏说:“你去我房里,把老人家写的那纸条拿出來,让她认认,是不是当年写的那个。”
王鹏立刻闪身进了屋子,一会儿工夫就拿着布包走了出來,双手递给了周香云。
周香云看到那布包眼泪就來了,手哆嗦着接了过去,摸了又摸后,抖开布包取出里面那张纸,豆大的泪水一下滴落在泛黄的纸张上,良久才抬起脸來对秦阿花说:“不错,正是我当年写了塞在丫丫襁褓里的。”
“丫丫。”秦阿花愣了一下,但马上会意过來,这是小妹的乳名。
“是啊!怀楚的俩孩子,一个名东,一个名南,当时那位帮忙的村民急着送墨然走,我來不及把那个南字写完,你瞧。”周香云将纸递到秦阿花跟前,指着那个“十”字说。
秦阿花当初与王鹏说起小妹身世的时候,他们就猜测过这个沒有写完的字,恰原來是个“南”字。
石墨然这时擦了擦眼泪说:“东子出生的时候,怀楚正好在东海工作,而小南生在南方,所以他们俩的名字里面就用了一东一南。”
秦阿花朝周香云歉意地说:“我和二毛都沒能猜出这个字來,所以当时给小妹改回原姓的时候,就用了我们给她取的慧字,你们不介意吧。”
周香云连忙说:“名字只是个符号,你都让她姓回原姓了,我们已经知足了。”
一旁的孙梅梅听到这时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趁着大家说话的工夫,偷偷去了李慧的房间,本意估计是想劝李慧出來,但直到晚上李慧都沒有走出自己的房间。
当晚,周香云婆媳二人住在王家秦阿花的房间里,秦阿花则与李慧睡一屋,整整一个晚上,李慧都是紧抱着秦阿花睡的,只要秦阿花动一动,她就会抱紧一些。
王鹏与东子借住在孙梅梅家,孙梅梅的家人看到东子一表人才,对孙梅梅又是殷勤有加,都是乐得嘴都合不上,都暗地里说孙梅梅因祸得福,时來运转了。
次日王鹏起得很早,一个人先跑回家,果然就看到秦阿花与李慧已经起床在灶披间忙碌。
王鹏替了秦阿花,与李慧一起坐在灶台后面生火,一边添着柴,一边问李慧心情有沒有好转一些。
李慧神情低落地说:“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小妹,凡事要往开了想,你只想想会多那么多亲人,从此又多一些人疼爱你,这就都是快乐的事了。”王鹏劝解道。
灶膛里的火光照得李慧的脸通红,她的睫毛扑闪着,带着亮晶晶的光。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阿妈,但是东子他们也沒有硬要你离开我们家啊!这样还有什么可以让你担心的呢?”王鹏轻声问。
“我……”
李慧心里很矛盾,即便李家人沒有让她回去的意思,她还是沒法适应突然冒出一堆亲人來,而且从王鹏昨天话里说到情况來看,李家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就让她更加感到局促不安,她无法把自己的身世和这样的人家联系在一块儿。
王鹏与李慧正谈着,孙梅梅与东子走了进來,李慧看到东子,本能地往王鹏身后躲了躲。
王鹏不想让她老是这么逃避,而且周香云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石泉,老人年纪大了,來一次少一次,如果能让她在回去前与李慧相认,也会令老人欣慰不少。
“东子,來跟着小妹学学怎么烧灶头。”王鹏站起來,将火钳递给东子,自己则站到了孙梅梅身边。
李慧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身子往墙边靠了靠,东子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來,但还是在俩人之间留了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尽量让李慧能有点安全感。
王鹏与孙梅梅陪着秦阿花退了出去,把灶披间留给了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
李慧与东子这几年接触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突然拉近的血缘关系虽然使她觉得异样,但因骨血亲情而起的那种亲近感也是自然而然的。
东子也不管李慧爱不爱听,就跟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说他的爷爷奶奶,说他的父母。
他说起石墨然的时候很多,能很清楚地感到他对石墨然的尊敬,渐渐听进去的李慧突然就问了一声:“你说的是你的亲妈妈吗?”
东子呆了呆,手里的火钳搁在灶膛口上:“小妹,我之所以能理解你对阿妈的感情,就是因为从小我就是你妈妈带大的,他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就像你阿妈对你的付出是一样的。”
李慧终于点了点头,看着灶膛里的柴禾在火焰的燃烧下,哔哔叭叭地爆出火星子,轻轻地说:“只要不让我离开阿妈,我可以慢慢适应这种变化。”
“真的。”东子惊喜地扳过李慧的肩膀,看到她眼里闪动的微笑,喜悦一下子从他的心里长了翅膀飞出來,2k网